他朝身后抬着锦箱的侍从挥了挥手，只命他们将锦箱抬入殿内，便独自踱向仍旧坐在荷塘边的慕小夕。

淅沥破碎的塘面现出了撑着油纸伞的萧昇的倒影。

慕小夕看到幻影忽然心口一震，原本觉得空落的心此时尽数散发出无限的寒凉。

她张了张口，却不敢发出声响，只怕塘面倒影的幻觉会被她的声音搅乱。

良久，萧昇盯着塘面里映出的慕小夕的面庞，终于出声，“雨落至此，为何还不进殿？”

他看到慕小夕身子一僵，半晌后，她转过身来时便已是故作的面含浅笑，笑意却不达眉眼，眼眸中映着清冷的雨幕。

慕小夕站起身，“原来是五哥啊，方才还以为是八哥又来捉弄我呢。”

萧昇深沉漆黑的眼眸直直看向慕小夕平静的眸底，平静中又蒙着一层薄薄的冷霜，他道：“来恭喜你的，带来了些贺礼，我已命人抬至殿里了。”

慕小夕语气微微缥缈，“哦，多谢五哥，我如今什么也不缺，五哥有心了。”

萧昇低下眉眼，“都是香儿帮着挑拣些你平日喜欢的布料及珍玩，顺道再将你留在灏王府里的惯用零碎也都捎了过来。”

慕小夕轻轻叹息，“对了，我差点还漏了些行李在五哥府里，若是落在府里让人看见可不甚好，多亏五哥记性好。”

萧昇再看向慕小夕微微发白的面容，淡淡问道：“如此可是你想要的？你一开始便想入宫，如今你入了宫里，可是你想要的？”

月色映得慕小夕一双浓睫微微轻颤，却瞬间回归平静，她抬眸对视向萧昇，回以摄人心魄的笑，“正是，做公主的感觉甚好。”

萧昇面无表情，声音平淡，“那便好，父皇待你不薄，如赐你这寝宫便看出他对你宠爱有加，往后好好善待这父女之情，过往的事，我与父皇都不会再追究。”

父女之情。

慕小夕听在心里，如刀戳一般锐利，她知萧昇是担忧她此次回京仍会再生刺杀皇帝之谋，然而比起刺杀萧炎，她还有更重要的事去做。

她扯出笑，“五哥放心，我自然会好好孝敬父皇的。”

萧昇死死盯着慕小夕的面容，听出她无行刺的意图，便点了点头。

他手上的油纸伞一大半都挡在了慕小夕的头上，而他的背后已被雨淋湿了一大片，却仍觉得慕小夕身上总是有阴霾笼罩，雨浇不停，于是他又将油纸伞往前挪了挪。

“雨势渐大，快回去吧。”萧昇一双沉眸从她脸上挪开看去她身后的荷塘，想起了半年前瀚林园的那方湖里，自己曾亲手为她种下的莲花，此时也已冒出了嫩枝。

他眨了眨眼，回眸便对向了慕小夕的视线，一时间仿佛觉得她的视线里有忧伤拂过，而他对视向她的一刹那，她的眼眸里已回归平静。

她笑道：“五哥，多谢过往的照拂。”

语毕便转回身，轻纱飘灵在细雨中，渐行渐远，直到没入了殿里。

萧昇低下眉，掩去眸中变幻的不舍，迈步离开了芸熙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