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了眼楚雪言根本无任何红印的脖颈,便知慕小夕虚弱得根本掐不住楚雪言。
他心底松了口气,探身扶住了慕小夕的肩,将她倚靠回床头上,点了她肩侧的穴位。
“公主刚醒来,切不可大怒。”
楚雪言此时,淡淡抬眼望着卞南泽,眼眸里无任何情绪,也未说出什么话语便起身走出了屋。
卞南泽回头看着楚雪言仍旧对他淡漠的神情,微微叹息,便低下头仔细地为慕小夕诊脉。
慕小夕被点了穴后,平静了不少。
然而她一双眼仍是猩红地瞪着卞南泽,浑身仍是在颤抖,如瀑的发丝顺着垂落到床榻上,掩住消瘦的半边面颊,衬得她面色愈发苍白。
“是你杀了他!”
卞南泽把了片刻脉后,抬眸望向慕小夕,清隽的眉眼毫无半分轻松的神情,也无往日温和的笑。
他神情微显憔悴,“我没能救回他,他选择了护住你们母子。”
“什么?”慕小夕红眸震出波纹,透骨的寒凉肆虐全身。
卞南泽从桌案上端起一碗汤药,正是楚雪言刚端入屋的。
他用瓷勺搅了搅冒出的热气,“先喝粥吧,既然公主不愿看到雪言,便由南泽来喂公主喝粥吧。”
慕小夕嘶哑了声音,仍是沉凝在方才的震惊中,“什么母子?”
卞南泽扫了一眼她微微隆起的腹部,再看向满面震愕的慕小夕,“四个月了,灏王若是知晓公主怀了身孕,九泉之下定会日日笑个不停的。”
慕小夕蓦地再睁大了眼,她艰难地低下头抚了自己的腹部,掌心感触到腹部奇异的弧度。
她怀孕了?
忽然想起自己仿佛在做一个很长的梦,梦中有莫名的婴孩的哭声、笑声,还有萧昇与婴孩玩乐的笑声。
明明是一片温情暖心的梦境,为何醒来却被周围一片清晰的凄冷冲得烟消云散?
她无力地又抚了抚自己的腹部,顿时感到一小股暖意涌上心头,感觉到了原本被抽空的心里洒入了点点星辉。
原来梦中那对着自己眨着灵动大眼的婴儿是真的,但萧昇的笑声也应该是真的,虽然她沉溺在一片朦雾中看不到萧昇,却能听到他的声音。
说萧昇死了,她不信!
看到卞南泽送来的一勺汤药仍然僵在空中,慕小夕抿紧了唇,认真地盯着他半晌,才一字字顿道:“带-我-去-见-他!”
卞南泽收回了勺子,摇了摇头。
慕小夕眸光坚定,伴着窗外呼啸的寒风,清冷的声音无任何起伏,“天亮之前,见不到他,便灭了你的府邸,还有你!”
天渐亮。
漫天风雪间,于烨搀扶着曼芝从山下脚步深浅地一路攀爬着,时不时给她披紧被狂风吹落的帽兜。
“于烨……早让你……别跟着我了。”
曼芝的声音被寒风吹得断断续续,身子哆哆嗦嗦,呵出的气立即在厚厚的围巾上凝了一层霜。
于烨瞪了曼芝一眼,仍是紧紧地拽着她的手臂,“别说话!你竟想着偷偷来到此山,也不唤软轿过来,那我便陪着你一起受冻好了。不管你如何赶我,我就是如此不要脸了跟着你了!”
曼芝怕冷,她是纯南方生长的,体质根本受不得北方的冷冬。
她听了于烨此无赖一句,打颤的手都懒得抬起甩他一掌,只低着头不再搭理他。
待她与于烨终于爬到兰芷府的入口时,顿觉府里的情景有些诡异。
她加快脚步入了内,入门便发觉单薄衣着的卞南泽孤孑地站在屋外。
而他面前则排着一排持着森森长剑的黑衣人,墨色大氅飒飒翩飞,杀气沉沉。
领着黑衣人在前的,是面色苍白如雪的慕小夕!
她的身上松松垮垮地披着男子的大氅,想来是有人特意给她披上却又无法给她系紧。
她神色憔悴,眼神却如锐利冷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