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见丫鬟打起石青色的细布帘子,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妇人走进来。她的五官精致,容貌明丽,白肤红唇,身段玲珑娇小,有江南女子的窈窕,可气质却给人一种北人特有的爽利大方,是一个能撑起一个大家族的当家主母。
“夫人。”奶娘忙起身,朝她行礼。
姜氏走过去,伸手将床上娇娇软软一团的女儿抱到怀里,看她要醒不醒的,微微一笑,先在她脸上亲一口,方才接过丫鬟绞好的帕子给她洗脸,笑道:“小懒虫,是不是又赖床了?”
小女孩安安仰着脸儿让娘亲给她擦脸,然后投进她怀里,软软嫩嫩地唤了一声娘亲,伸出胖乎乎的小手讨抱。
即便是小姑娘已经不小了,但是姜氏还是习惯着宠溺这个孩子,毕竟是自己的第一个孩子,总归是用了很大的心血才一点一点养大的,也因为是家里的第一个孩子,所以家人都非常的娇惯。
从小时候就叮嘱着照看的人,这不能去怕伤着,那儿不能走,怕碰着,精心呵护着,几乎所有的时间精力都花在了老大身上,时刻关注关怀着老大,所以老大就显得比较任性,娇纵,当然,还有点小小的软弱,这也更让姜氏怜惜这个大闺女。
但是到老二的时候,完全的放养,花费的心力没有老大多,老二是个混小子,自由灵活的生长,活得糙得很。
姜氏被女儿这娇憨的样儿弄得心头软软的,直接将她抱到怀里,亲自为她绑头发,一边笑道:“不能再像时常撒娇,从今儿开始,你要不能偷懒,不然爹爹回来要罚的。”
安安眨巴着大眼睛,瞅着她娘,软萌萌地问道:“爹爹什么时候回来?”
姜氏给她绑好头发,摸摸她娇嫩的小脸,明丽的脸上露出欢快的笑影,说道:“昨晚接到信了,估计就是这几天罢。”
姜氏和她的孩子都没有去苏宁他父母那边住,而是一直都是在太傅府住的,至少这些时日都是如此,姜氏是一点都不想回那个地方,这其中不乏是有些逃避的不想面对,所以就直接来个眼不见心不烦。
而苏宁更是被他那个爹给派出去,去哪个亲戚家去送礼,姜氏也不知道是什么亲戚,但是这跟她是一点关系都没有,反正她也不想去管,随他们去就是了。
而苏宁在被杨帆劝诫之后,可以说是惶惶不可终日,能够出去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了,正好能够不用面对他原来一直想要讨好的太傅大人,他也是一时之间缓不过来原本那个有些卑鄙的的心思,但是一想到自己的心思和所有作为的都是被太傅看在眼里,而且也能够看出自己不是什么好心思,苏宁就觉得自己像是个跳梁小丑一样,这种感觉实在是令人不怎么舒服。所以,他就很乐意地外派了。
只是大过年的,还是要回来啊现在可不就是要回来了。
苏宁的大女儿,也就是这个小姑娘此时听到自己父亲要回来的消息也就非常的高兴了,此刻想要懒床的心思都瞬间被扫空了,很是乖巧可人,原本一向是怯懦内向显得很沉默的面容也显得快活生动起来。
姜氏看着自己女儿的心情好,她的心情也是很好,能呆在太傅府确实是铁老给她的一种照顾,但是,她总不可能一直在铁老的照顾之下,本来说是她要照顾铁老的,但是更多的时候却都是铁老在照看她,其实姜氏也知道铁老不过是顾着多年前看自己等待几年的才有点怜惜她罢了,其实,等待苏子的那几年她也不是完全因为喜欢苏子而去等待的,更多的也还有其它很多的原因。
对于苏子,她真正见过的次数其实也是屈指可数,要说多喜欢那也是不可能的,顶多就是看着苏子长得好看,少女心有点懵懂而已,但是当遇见苏宁,当有一个人不停歇地献殷勤,有一个人对你知冷知热,她原本的那颗少女心很容易就萌动了,一颗心也实实在在地落在苏宁的身上。当岁月流过,最初那颗颤动的心也早已经平静了,最多的不过是一点点的感慨罢了。
她对于苏子的那点悸动是如此,铁老对于她的怜惜也未尝不是如此,铁老他也只是不在意罢了,或者根本就不愿意为了她的这点鸡毛蒜皮的小事情而去话费什么心思,但是姜氏却是知道的,自己总是利用太傅府的威势而躲避公婆那边的为难,一次,两次,一段时间,到现在的几年,铁老……他也是厌烦了,只是他从来高傲的不乐意去说,人老了,总是渴望宁静的,而她却总是让铁老烦躁,用这些事情去烦扰他,那些稀薄的情分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没有了,她娘亲也是告诫过她的,但是……她也没有办法啊,她对于那些无耻的人,也总是有心无力的。“娘?”小姑娘有些敏感,突然感觉到自己娘亲的清晰不对,然后就小心翼翼地喊道,眨动着的黑色的小眼珠如黑葡萄一样可爱,只是透着不安的胆怯。
“怎么了?”姜氏连忙将所有的情绪收敛好,然后对着小女孩微笑着,充满了母性的光辉。
“妹妹呢?妹妹还在睡觉吗?”
“是啊,妹妹还是个娃娃,好懒的,还没有我们安安起的早,先洗把脸,然后我们就去给外公请安。”
可是小姑娘一听到外公这个词,面上就有点瑟缩,她是害怕那个严肃的老人的,孩子总是很敏感的,特别是这个被娇惯着长大的小姑娘,因为周身的环境问题早已经被养成了很是内向的性子,虽然有时候会有些娇纵,但是大多数的时候还是沉默文静的。
而内向的小姑娘显然是对于苏铁的印象不是太美好,以至于听到外公这个词就不是很自然。
“可是外公会见我们吗?”
“……不管见还是不见,去去请安都是我们的心意。”姜氏依旧是微笑着,她很很明白女儿对于铁老的胆怯,其实何止去女儿呢,她自己那么多年来还不是一直都也不能从容地面对那个老人,虽然对外界宣称她是铁老认得干闺女,但是,事实上呢,不过就是挂个名而已,她和铁老之间哪里有什么父女之间的情分呢?
就算是以前有铁老对她的一点点的内疚和怜惜,那么多年了,也被她的行为一点点的给磨灭了吧?
现在她能够呆在太傅府里,也不过是占了个院子罢了,太傅府里的下人仆人也不过是把她当做客人一样尊敬罢了,至于敬畏什么的,她算什么呢?不过是个厚着脸皮总是靠着没有血亲关系的娘家的外嫁女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