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是一国之君吧,他像个邻家孩子。可要说只是个孩子吧,他在和曌王的言谈之间,又有一股浑然天成的主君气度,并非是拿着国君的架子,而是这举手投足之间,有一种恰到好处的分寸感与距离感。
这个距离感,平王给到了所有人,唯独没有给韶华郡主。
第二次,是芙蕖宫被围之时,平王的反应。他分明是不愿意韶华郡主单独回去小筑苑冒险,但短暂的犹疑之后,他仍旧放手,这么一个六七岁的孩子,给出的承诺却是姐姐放心,峥儿一定顾全大家安危。
郡主一走,薛安才真正意义上第一次见到平王面对危机时展露出来的真姿。
非王储而不能有。
殿内几十个女子的恐慌是平王出言安抚的。
后来曌王前来带人离宫,他分明是想要留下的,却抿着唇和大家一起避难。
薛安是第一次发现,这个孩子的心思温柔与深沉。
第三次,便是他听闻芙蕖公主携玉玺带锦衣卫和城中军闯宫护驾,趁着自己赶赴侬语那边汇合的时候,他竟然独自一人重新钻入密道,在漆黑的密道里又摸索回来。
司峥是凭自己的力量回到姜玲珑身边的。
他回到清元殿时,顾青崖正在施刀救人。
于是平王几乎目睹了这整个过程。
自此,直到姜玲珑醒来之前,他一直沉默着,静静守在她的床榻边上,一脸坚定地相信她会醒来。
橙月是被请来照料郡主的。毕竟男女有别,宫女又不够橙月这般细心。
但薛安没想到,平王竟然能和橙月配合,小到擦脸,擦手,大到换衣擦身。顾青崖给人换药的时候,平王也不要顾老的学徒在场,他小小的身子帮着打下手,守护郡主的玉体也细心照料她直到苏醒。
他不是嘴甜喊人姐姐,他是真心以家人相待。
薛安此刻再看平王,仿佛看到了经年之后,谷悍的希望。
橙月端了一盘葡萄进来。
司峥自己不吃,倒是手熟地开始剥起皮来,再拿签子将一粒粒的葡萄籽挑去,显然是剥了准备等郡主醒时给她吃的。
也不知道郡主情况究竟怎样,到底要多久才能恢复。
薛安在屋顶叹气。
郡主说是健康吧,却又体质极端,她这一波三折之后玉体阴寒,容易气虚,再用不得截魂丹的事,只有他知道。这也是她怕自己万一有个闪失,好有人保证不会给她胡乱服药。
顾青崖开的方子也是温补为主,这身子骨啊,实在急不得。
如果禾悠然在,不知道会不会好得快一些。
当初就不该让他走的。
薛安就这么东想西想的,不知过了多久,天际开始红霞漫天的时候,姜玲珑再度转醒。
这是熬不住,被伤口痛醒的。
殿里的人都知道,那种麻醉剂,适量喝一点的话也有止疼的作用,可制药之人躺在床上,他们没有余量了。
姜玲珑在痛苦地哼唧,脸色惨白,脆弱不堪。
薛安都感到一阵心痛。
梁以安像是得了风声一般赶来。他目光与屋顶薛安匆匆相接,便朝殿内喊了一声,才抬脚入内。
司峥正和姜玲珑说着话,一边说话,一边喂她剥好的葡萄,就见梁以安端着顾青崖再次煎好的药走了进来。
“姐姐,我知道你痛。”司峥一边喂葡萄,一边趁姜玲珑缓慢咀嚼时给她擦去额头的汗珠,“现在到峥儿照顾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