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袭来,吹起湖面潮意,凉亭下的气氛便有些冷了。
暗月斜倚苍穹,撒下灰光披在二人身上,映得戚楚威的面色晦暗不明。
“凉争虽是我义子,但老夫视他如亲生一般,甚至在我心中,他比凉云还要重些。他统领鹰卫,替太后,替戚家分担了很多重任,他与我戚家已是割舍不开。”
应织初捂着渐凉的茶杯,小声道:“我知道。”
戚楚威看她一眼,脸上深沉化作和蔼。
“你是个聪明孩子,懂我话中意思。若你愿意,我可收你为义女,这样你便可以用新的身份在金甲城活下来,从今往后俞都便没人敢欺负你。”
义女?
应织初抬眸看向长者,在他威严的对视下,自己心头的迟疑却显得无足轻重。
“为何要收我为义女?”她满眼不解。
戚楚威抚着胡须,沉声道:“梁家……不论你愿不愿意承认,已是消亡不在了。而你这孩子,不会善罢甘休的对吗?”
应织初朱唇微扬,小脸上满是坚定。
“对,我梁家的冤屈与清白,我必须亲手讨回来。”
戚楚威不意外她的回答,只是摇头。
“孩子不怕你伤心,老夫便直说了,你便是穷尽一生,也做不到这件事。”
应织初沉吟片刻,低声道:“嗯,我力势薄弱,很难为梁家寻出幕后真凶,但我不应该连试都不试便放弃,这不是我梁家家风。”
“我知,梁仁叙教不出败子。你若愿记在我名下,便可以放手去做任何想做之事,绝无人拦你,你敢信我吗?”
他并未拐弯抹角,而是直言直语,可唯有这般,才让应织初一时拿不定主意。
长者此话非戏言,若她点头应允,便真的与戚家扯上关系了。
可若不答应……
戚楚威将茶壶执起,又是轻泄一杯碧茶,无半分催促她之意。
“我……您为什么愿意保我?”应织初轻声问。
戚楚威看着她,浑浊眸光透着深意,“孩子,你说呢?我若想杀你,有一万个理由,甚至为着两年前青柳县七夕夜之事,我便可以寻衅于你。”
应织初手指轻颤,面色瞬息苍白。
原来,戚国舅亦知当年之事。
戚楚威未再多提旧事,只留下一句。
“你可以好好想想,明日答复我。”
“……”
轮月被乌云遮了一半,夜露更是湿重。
少女的身影渐渐隐在夜雾中,凉亭下戚楚威仍端正坐着。
“老爷,夜深了。”老仆葛叔从绿丛中走出来,低首道。
“不妨事。”
“老爷,您刚才怎么不提名单之事呢?”
戚楚威望了一眼老仆,这家伙已跟了自己三十载,最能明白他的心事。
“这孩子还小,我若深追问名单,便是害了她。她一定不知道,当年梁府家灭若能清查,便牵扯了太多官员算在其中,那才是真正的可怕!”
“是。”
……
应织初一夜都未睡好,直到天蒙蒙亮,才有了睡意,这一睡便睡到了日上三竿。
待她醒来时,盛光早顺着窗纸,铺了大片金黄于屋内。
她揉揉眼,走到铜镜前,正好照见眼圈下那一层淡淡乌痕。
手指下意识去拿梳子,恰碰到旁物,留意去看发现是昨夜带回来的画卷,仍好好地摆放在梳妆台上。
“我竟把它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