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白懵了,不自已地将目光落回夜身上,她怎不知道……这人对她起了心思?
就他这会儿说的每句话而言,她看得出他对她的感情似乎已经很深,否则,他不会在遗忘她后,还会专程跑到她面前,说那么一番话。
“坐。”
凤白现在对夜的情绪真得很复杂,按理说,是魔皇夜沧洵将她从圣域掳到魔域,放她的血,想要唤醒他的魔后,要剜她的心,给他的儿子解巫咒,这些与此刻站在她面前,曾被她视作朋友的新魔皇没有关系,但一想到这人觊觎自己的心,她就感到浑身发冷。
人的心仅有一颗,若失去,如何继续活下去?
然而她不可否认的是,这人在面对她时,似乎并没有执着到非要剜她的心不可。也正因为如此,她不知该以何种心情与他交谈。
“你的心能解我身上的巫咒,但我……不想那么做……”
夜有些不敢看凤白的眼睛,不过,他把此行来的目的,终还是重复说了一遍,“我现在只想知道你对我来说,是不是特别重要。”
静静地凝视他良久,凤白道,“我们曾做过朋友,至于我对你是否重要,这只有你自己知道。”
夜对她的话不是特别理解,不过,他思索片刻,反问,“那我对你重要吗?”
凤白微微怔了下,旋即道,“我的朋友对我来说都很重要。”
对待朋友,她向来以诚相待,他呢?有真诚待她吗?
有,他有,但他的生命建立在魔域地宫那一个个鲜活的生命基础上,这一点,令她真得难以接受再把他视作朋友,哪怕他不是自愿的,也无法洗脱那些女子为他而死的事实。
“那你又是为何不再把我当做朋友?”
夜嘴里问出的话听起来顺溜,实则,他此刻心痛极了,与此同时,他头部也在一阵阵发痛,可他硬是忍着,不让自己露出异样。
见凤白迟疑,夜直直地看着她,道,“告诉我。”
轻叹口气,凤白道,“你的父亲掳我到魔域,放我的血,说这样可以唤醒你的母亲,你知道吗?当我被他禁锢住,感受着自己的血逐渐从体内流失,我的心情有多么的愤怒吗?就这还不算,他说剜出我的心给你食用,能够解你身上的巫咒,而你在我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命的时候,张嘴便说要我的心,你说这样的你,我怎么能够再视为朋友?”
“没有……我没想要你的心,我没有那么想过……”
夜踉跄着后退两步,忽地抱住头蹲在了地上,他声音低哑而痛苦,“我不记得你,我为什么不记得你了?你告诉我,我为什么不记得你了?”
凤白有点不忍心再看下去,沉默半晌,她道,“你怕是误服了某种让人忘却记忆的药物。”
在她音落的瞬间,夜张嘴“哇”地吐出一口鲜血,随之,他跌坐在地上,只觉头部一阵猛烈刺痛,过后,一个又一个熟悉,却又有些陌生的画面涌进脑中。
“你……还好吧?”
看到夜吐血,凤白还是没能忍住,顾不得穿鞋,光着脚就走到他身旁,听到她言语中的关心,夜缓缓抬起头,“……白白……”
嘴角艰涩地动了动,他眼里泪水滚落,满目伤痛地看着凤白,“我……”
他想起来,他什么都想起来了,是夜煞在他的酒水里做了手脚,导致他断情绝爱,忘掉了和她相处过的每一个点滴。
“……想起来了?”
迟疑好一会,凤白眸色略有些复杂,启口问了句。
夜没有点头,但也没摇头。良久,他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我……”
他要说什么?又能说什么?曾经的他,厌恶父亲母亲用那样的法子帮他续命,且每每看到世间不平事,会心生悲悯,然,在他忘记她以后,哪怕他是着了夜煞的道,哪怕他不是有意忘记她,他违背之前的坚守,食用了一颗颗……
“呕!呕……”
回想起自己主动做下的孽,夜转身就跑出房门,在院里吐得稀里哗啦。直至吐得没什么可吐,他依旧干呕不停。
失去她了么?
永远失去她了么?
即便不能和她相守,娶她做自己的女人,只是和她做朋友,远远守望着她的幸福,他都不可以了么?
夜心里好痛好痛,痛苦地回过头看向那亮起昏黄光线的窗户,看向那半敞开的门,他走不过去,无法再站在她面前……
“如果能够选择,我宁愿早早死去,也不愿造下一个个罪孽。”
语中含痛,他留下这句话,而后,没了踪影。
凤白有听到的,站在屋子中央,她有听到夜在院里说的那句话,想跑出去告诉他……告诉他什么?
告诉她我不介意你食人心,不介意你父亲对我做的那些事,这么想着,可她真得就不介意么?
不知道,她不知道,最起码现在不知道。
她需要静下心想想,再从自己心里找出答案。
热热闹闹,欢欢喜喜的天到来了,虽没有爸爸妈妈,哥哥们在身边陪伴嫁人,但有这个世界的亲人为她忙碌,凤白的心情总得来说还是蛮不错哒!
在原来的世界,女儿结婚,若选择西式婚礼,多是女儿挽着父亲的臂弯,踩着红毯,走进婚礼现场,再由父亲亲手将女儿的手交到新郎手中,说些叮嘱,祝福之语,今日在这异世,按照规矩,兄长会背着她出府门,送她坐到喜轿上。
压下心底腾起的一丢丢羞涩,凤白坐在梳妆镜前,任百里墨殇指派到凤府的老嬷嬷和宫婢给她梳妆打扮,要她说,自家府里又不是没有丫鬟婆子,干嘛要搞得这么排场,凭白让人私下里议论。
不过呢,能被那厮如此重视,她心里还是美滋滋哒!
唉!
从早起到现在,被人像个木偶一样叫起床,沐浴,梳洗等等,还是将她折腾得够呛。看着镜中的自己,凤白眨眨眼,那映照出的女子,着一袭火红华丽的嫁衣,亦眨眨眼,好美啊,原来她竟然能美成这样,不似真人,连她自个仿若一刹那间都认不出这是谁的脸。
咳咳咳……自然是原主,不对,是她的脸啦,但美到没朋友,美到如此境界,真不是她有意为之,是生养她的父母给予的,而这份给予,她应该感恩。
凤白抿了抿唇,不由想到:要是撤去幻颜诀,以她灵魂本身那张脸梳妆打扮,那又该有多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