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谁会机关算尽,不惜用性命来玩?
就算从未言语过喜欢,就算心意是偏激的占有欲,也无法否认他待她的认真。
她在王府住了下来,以小厮的身份。
虽说他目前失去武功,可警觉性仍在。
遂只敢远望,不敢太过亲近,生怕引得疑心,惹他动了杀意,多生事端。
大多数时候,他皆躺在大树下发呆,前所未有的清闲。
而她,就坐在树桠上,贪看着俊颜,陪他一起欣赏庭院景色,日升日落。
待到男人浅眠时,再大胆跃下,亲吻淡色薄唇,轻唤一声“暮哥哥”。
她发现,他时常去看之前记录的事,不过随着病情加重,似乎慢慢放弃了。
但每天晨起,依然记得阅那张罗纹纸。
上面到底写了什么?她不禁好奇起来。
这天,在穆山的配合下,溜进了寝房。
本以为是朝中极重要的讯息,或者某些机密谋划,岂料,入眼第一行字就让她愣在当场:
“我心悦于一人,叫玖卿。”
“她有一双杏眼,似世上最亮的曜石,唇珠饱满,梨涡浅浅,未语先笑。”
“她很爱笑,可我想看她哭,只哭给我一人看,只为我一人哭,这样,即能拥有独一无二的她。”
扑哧一笑,骂了句“坏人”,泪水却簌簌直掉。
吸了吸鼻子,继续往下读:
“十岁那年,我从地狱爬出,与她初次相遇,小小一只站在院子里,看向我时,笑颜如穿透天际的朝阳,明媚又温暖。”
“她一点也不怯生,软糯的唤我‘哥哥’,以为我的消瘦是没好好吃饭,急着把手中的点心奉上,一盒藕粉桂花糕,我不嗜甜,却独爱上了此糕的滋味,可终究,留不住那份甜,很快她变得与旁人一样,美好犹如镜花水月,从来不属于我。”
原来……那个记性不佳、让他惦念数年的“小妖精”,竟是自己。
从头至尾,没有旁人,唯她一人。
“恨吗?当然恨,但当有一天,她忽然凑过来再次示好时,我才明白,恨的另一面是喜欢,后来,喜欢的情绪日渐加深,涨满胸口,快要溢出了……”
“我深爱一人,唤她卿卿,可我不会告诉她,世人都道,得不到才是最好的,她说她是纸鸢,我们总保持着追逐的距离,可她不知,那根线早已缠在我的心上。”
“看这封信时,定是不记得她了,没关系,每看一遍,重新爱一回便是,幸好,在她的记忆里,永远是我最好看时的样子,离开我之后,她应该不会再哭了……”
“我的卿卿,将幸福美满过完此生,等我下辈子,去寻。”
攥着纸张,跌坐地面。
她曲起双膝,埋首臂弯。
死死咬住手臂,以防泄出泣音,犬齿刺破血肉,却感受不到任何疼。
滂沱的泪浸湿了衣袖,贴着肌肤,透心凉意。
“呜……”
纤细女子像只受伤的小兽,压抑恸哭。
窗外,阳光明艳,屋内,空寂阴冷。
隔了几日,翟绍终于回来了。
“我要带他前往南戎国,那里有治蛊草药及合适的环境。”
她不假思索道:“我也去!”
翟绍摇头:“此行艰难且漫长,许是一年,许是三五年,也可能……永无归期。”
她坚定道:“那我更得陪着他,扮成随侍扮成小厮,什么都可以,我不怕吃苦,我……”
“四小姐。”沉声打断,“在别国,不比青霄,本人能力有限,实在无力顾全,你是个聪明人,该清楚其中道理,倘若你因此遇险,非我与穆山以死谢罪能抵。”
叹了口气,又道:“彼时,他会疯的,你忍心么?”
小脸愈发苍白,沉默许久后,缓缓绽开一抹浅笑:
“好,我不去,但有个忙,请务必帮。”
嗒——嗒——
风,吹动珠帘的声音。
他睁开眼,入目是大红色帐幔。
空气中弥漫着奇怪的香味,淡淡萦绕于鼻间。
可嗅多了,血脉的流速似乎在加快,白皙脸皮渐渐浮起两抹红晕。
他的意识本就不算清醒,此时更是混沌,仿佛依旧置身于梦境中。
轻巧的脚步声传来,偏头望去,一名娇小女子穿着嫁衣,撂起珠帘,笑意晏晏的步入。
“你是谁。”
他警惕的坐起身。
对方不语,咬着唇除去衣衫,仅着兜衣,飞快的爬上了榻。
“滚……”
他欲伸手推开,却在与那双雾蒙蒙的杏眼对上时,失了神。
屋内的香气越来越浓,体内似燃起了火焰般,叫嚣着要释放。
细白纤臂环住他的脖颈,女子很大胆,亦很主动。
他根本无力抗拒,或者说,沉溺于似曾相识的眼眸和若隐若现的梨涡中,无法自拔。
即使丧失记忆,直觉仍在。
对着此人,除了无尽渴望,无一丝厌恶及排斥,何况催/情香猛烈,他很快服从了本能。
看着眼尾沁出的泪珠,他鬼使神差地吻了上去,无意识的轻喃安抚:
“别哭,卿卿……”
闻言,怀里的人抖得更厉害了。
龙凤红烛冉冉,火光映出一双纠缠的人影。
欲海沉浮间,软糯的嗓音在耳畔断断续续响起:
“我是你的妻,一辈子都是,休想推给旁人……”
“三年五年……八年十年……不管多久,我都会等……”
“此生别想抛下我,否则轮回路上,不再相认……”
“暮哥哥,我爱你呵……”
温凉水渍落于宽阔的胸膛上,仿佛渗进了心底。
哪怕明日朝阳升起时,他依然会忘却一切,可只要心在跳动,这滴泪,这份情,便永不会消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