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晚,龙幼微又细细作了一番准备,替丈夫和儿子分别施了针,用了药,让他们好好休息。
之后又同孙先生要了万一落入潭水后受伤会用到的金疮药、绷带,干净替换衣裳,一点干粮,都用山贼们纸伞上拆下来的油纸仔细包好。
她只需带着两人避开半路截杀的高手,靠这些东西撑到凛州城,便可功成。
外面,寨子的广场上,西门错远远看着她在木楼窗上映出的忙碌身影,全身气都不打一处来,气得踢石头,“抢老子床单就算了,还拆老子的伞!哎哟,好特么疼!”
他愤愤回去,又啃了一只板鸭,喝了半壶酒,才沉沉睡去,可这一觉没睡多久,就又被龙幼微掀了被子。
“起来,该动身了。”
“我的祖宗!这才什么时候!天还没亮呢。”西门错眯着眼向窗外望去,天还是全黑的。
“这个时辰,是人最困倦的时候,我们是,对手也是,趁他们还没发觉,尽快下山,避开封锁。”
龙幼微用打王棍挑起床边扔着的衣裳糊在他脸上,不再多言,转身出去。
西门错哼哼唧唧,将头上的衣服抓下来,“送瘟神!送瘟神!”
往山顶攀登的路,夜色中十分湿滑难行,龙幼微走在前面,中间是专门挑了四个孔武有力的大汉扛了两只滑竿,上面分别抬了全身打满绷带的凤于归和凤昼白。
西门错跟在后面,替他们背着行李,嘴里还在骂骂咧咧。
为了避免引起对手的注意,一行人并没有撑火把,就全靠龙幼微的记忆,在山间摸索。
直到东方开始泛起鱼肚白,前面就听见了水声。
龙幼微回身道:“快,抓紧时间,必须在天亮前下去!”
西门错累得呼哧呼哧,“我说姑奶奶,咱们能不能稍微喘口气?”
龙幼微熟练地将降落伞的绳索,按照特定的法子在两肩和四肢之间穿行系好,“等天亮?万一我们的计划已经被人发现,你想飘在半空中给人当活靶子?”
她将自己的那一只捆好,就开始捆西门错。
西门错被狗咬了一般跳开,“男女授受不亲,干嘛是我?”
“不是你,难道是他们四个?”
西门错看看抬滑竿的四个大汉,各个生无可恋、哀求地看着他。
他只好将降落伞的绳子扯过来,“老子自己来!”
接着,两人又分别在胸前将打满绷带的凤于归和凤昼白捆好,立在悬崖飞瀑之上,此时天色已经渐明,下面半山腰的树木依稀可以分辨。
西门错经过前一次惊吓,莫名恐高,此时身后背着四张床单缝制的降落伞,前面又捆着一个人,看着下面就腿软,“你先跳。”
龙幼微白了他一眼,“懦夫!”
说完,张开双臂,带着凤于归就跳了下去。
“哎呀,卧槽!嫌弃老子懦夫!”西门错来了能耐了,一咬牙,一闭眼,深呼吸三口气!
一!二!三!
他脚离开地面,跃入半空,就听见下面有利器破风之声,正是直奔龙幼微去的!
真的有埋伏啊!
天啊!早知道不跳了啊!
现在真的变成活靶子了!
红颜祸水啊!啊啊啊啊……!
下面半空中,龙幼微带着凤于归,砰地拉开降落伞,一大面拼凑的花花绿绿大床单迎风鼓起!
她身形微侧,让过了半山腰飞来的第一支箭!
接着,第二支箭紧跟着射来!
然后,是第三支!
全都差了那么一点点!
天光略暗,对方又离得远,加上她拉动绳索,在半空中左右摆动,飘忽不定,竟然一连三箭都擦边而过!
龙幼微此时刚好飘落过半山腰,向阴暗的密林深处望去,仗着目光敏锐,赫然见到几个人影,正簇拥着一个坐在椅子上的人。
那人从椅子上缓缓起身,走向崖边,从下属手中夺过弓箭,搭弓上弦,再次瞄准龙幼微。
幽光中,羽头搭在一只翠玉扳指之上,那翎羽的后面,是一双深蓝色的眸子!
温卿墨的眼睛!
“少主,属下无能。”方才射箭的男子小心退让到一旁。
温卿墨的双眼微微一眯,向龙幼微危险一笑。
虽然置身暗处,可他确定,龙幼微一定能收到他的见面礼!
嗖!
羽箭飞出,带着极大的力道,并非瞄准目标,而是向着目标的下方射去!
一切计算地刚刚好,龙幼微无论怎么左右拉动绳索,只要她向下落去,就无法避开这一箭!
她索性也不躲,侧身将身前捆着的凤于归给亮了出来。
嗤的一声!
那支箭从凤于归左肋进,右肋出,射了个对穿!
刚好这时,龙幼微袖中退出一把小刀,利落斩断绳索,整个人如捕鱼的鱼鹰一般,一头扎入飞瀑下的寒潭中。
只剩下凤于归,还挂在降落伞上,在半空中缓缓向下落去。
那被箭刺穿的伤口处,飘出一丝稻草!
“假的!”温卿墨凉凉地嘲讽般一笑,“好一个调虎离山!可惜啊,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就凭那一窝子山贼,也想护送凤于归下山?呵呵。”
他扔了弓箭,对正从上面小心翼翼飘下来,正紧闭双眼,假装不存在的西门错视若无睹,“走吧,下去会会凤于归。”
他转身之际,刚好西门错的降落伞飘过半山腰,他的身前,也捆着与龙幼微一模一样的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