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妃娘娘此刻,只怕无心簪花,但若是皇后娘娘赐的,又不敢不受,只怕于您仁德有损。”
“嗯,说得也有理,”施若仙又眯眯眼,“那你觉得谁才合适呢?”
凤乘鸾低着头,唇间轻启,蹦出两个字,“董妃娘娘。”
施若仙人到中年,却一双明眸甚是美丽,眼光稍加流转,“好,那就由你替本宫走一趟,将这花儿,赐了她吧。”
“是,娘娘。”
很快,凤乘鸾由一小队宫人引着,郑重用盛了水的金翠碧羽匣,供了施若仙的茶花,小心翼翼去了董妃的依兰宫。
等到她远去,施若仙才有点心疼地看着自己那盆十八学士,吩咐身边的女官,“这丫头变着法子要去董美兰那儿做什么?派人跟着。”
“是。”
——
凤乘鸾端着那朵茶花,随着宫人进入董美兰的依兰宫时,便嗅到一种淡淡的甜腻香味。
这宫门口,有一汪浅池,池边种满了一种树!此时盛夏,正开满了明黄的花朵,花瓣丝丝缕缕卷曲着,有些妖娆之态。
夏日熏风吹过,时不时有花瓣落入池中,也无人清理,就任由那些花瓣在池中浸透。
这庭中的香味,不是来自树上,而是来自池中。
原来是依兰花油!
董美兰这个人,在南皇的后宫算是一朵奇葩,生得并非美貌绝伦,也并无什么特别的才情,就连子女都不曾生养一个,但自从十几岁入宫至今,二十年始终盛宠不衰,就连施皇后也拿她没办法。
原来她就是靠着这些依兰树。
依兰树的花,含有一种奇异的花油,若是将花瓣置于水中,再通过夏季日光照射,温热之下,就能沁出一层薄薄的,带有甜腻香气的花油。
这种油,原本只是轻微的床笫之间助兴的功效,可若是这么大一个池子,全都“不小心”落满了依兰花……
凤乘鸾撇了撇嘴,够皇上他老爷子喝一壶的啊!
按说这种事,她这个年纪的少女本是不应该懂的。
但是奈何人活得久了,就会什么都知道一点。
尤其是她这种活了两辈子的人!
凤乘鸾打了施皇后的旗号,堂而皇之地入了依兰宫,没给董妃什么容空的时间。
董妃正慵懒地斜倚在香妃榻上,长发并未挽起,凌乱地垂着,大白天的,依然只裹了一件浴袍,苍白的双手,染了殷红的指甲,迷醉地抱着温卿墨赐的那只羊脂瓷瓶,在鼻子底下深深一吸,之后一阵情不自禁的通体舒畅!
听外面通传,说皇后遣人赐了东西过来,她也不起身,将瓷瓶在指间把玩,懒洋洋地哑着嗓子道:“不是年不是节的,送什么东西,必是没安好心。”
说着,从宫女手中抽了帕子,沾了沾眼角因吸了曼陀罗花粉而淌下的泪,稍稍端正了一下身子,“让她们进来说话吧。”
董美兰只当来送东西的是施皇后身边的哪个女官,却没想抬眼一眼,到却是个看着几分面熟的小丫头。
不用想也知道,这个年龄,这身风骨,这张脸蛋儿,还能有谁?
必是施若仙前几日强抢回渊华殿的凤家三小姐,凤乘鸾!
她能在中宫安心这么多天,必是还不知道自己的爹已经出事了。
董美兰嘴角轻挑,一抹冷笑。
“臣女凤乘鸾,见过董妃娘娘!”凤乘鸾行了个臣女该行的礼,开门见山,“皇后娘娘的殿上,山茶花开得正好,今日特命我带来上品一朵,为董妃娘娘簪花!”
她抬头,见董妃如此衣冠不整的模样,不由地有些奇怪,身为宫妃,就算是在自己的宫中,也不应该是这副模样!
而这寝殿中,似是有种隐约的气息,令人嗅了,不觉身心暗暗舒畅。
来时路上,她就问过随行的女官,这董妃患了风寒已经有数月,病情时好时坏,太医院的人来了一拨又一拨,却始终不见好转。
后宫宠妃,流连病榻,于姿容有损,数月不能伴驾,本是大忌,可凤乘鸾怎么看,怎么觉得眼下这个病得姿色全无的董妃,正舒爽得很!
董美兰刚用了曼陀罗,眼底泛红,颧骨微凸,脸上未施粉黛,就尤为蜡黄憔悴,可说气话来中气十足。
“呵呵,凤家的好女难求,满天下皆知。凤三啊,你小时候,本宫还抱过你呢,没想到几年不见,竟出落地如此楚楚动人,难怪五皇子他时常在本宫耳边提起你。”
她懒洋洋坐起身,招呼凤乘鸾,“过来吧,将皇后娘娘赐的花,替本宫簪上。”
“是。”凤乘鸾恭谨地双手从金翠碧羽匣中托了那一朵“十八学士”,走近董美兰。
她的身上,那种嗅过之后,令人莫名亢奋的味道越发清楚。
这味道,极为浅淡,却不同脂粉的香甜,若是此时董美兰稍加沐浴更衣,梳洗打扮,再擦上些胭脂香膏,便轻易地盖了过去。
可她偏偏今日懒了,什么都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