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唰地一枪,直奔阮君庭。
阮君庭专心敲钉子,这绣墩上的钉子,不能太大,不然裹了锦缎就不好看。
枪风袭来,他岿然不动,凤乘鸾见他还真不躲,活生生将命交出来任由她戳,慌忙手中一抖,枪头从阮君庭脑后略了过去,劲风带起他的黑发随之飞扬,他却面上含笑,继续敲钉子!
无视我!
凤乘鸾将长枪唰地收回,咣地一声炸裂,砸在院子中央的地砖上。
“喂!你们北辰是不是没有木匠?堂堂王爷,居然敲钉子敲得这么熟练?”
她一面假惺惺舞枪,一面偷偷看他。
啊——!疯了!为什么要偷看阮君庭!居然管不住自己的眼睛!
阮君庭将绣墩换了个角度,继续捏了小钉子,一个一个细细地凿,“行军打仗,难免有艰苦的时候,入了战场,我便不是王爷,而是主帅。”
“你们北辰的主帅都那么穷?没人伺候?”凤乘鸾又是唰地一枪,从他旁边经过。
阮君庭仔细检查自己钉得是否整齐,“你若是在西荒那种地方生活过,或者孤军入过绝境,就会知道,关键时刻,能靠自己,比什么都重要。”
“我当然去过西荒!”凤乘鸾不服气。
“哦?上辈子?”阮君庭终于将目光从那只绣墩上挪开,“前呼后拥的乘鸾皇后?你怕是没见过西荒真正的模样吧。”
“有什么好看的,西荒西荒,西部大荒,不过是一片荒漠,住这一群一群名字好长一串的野人。”
阮君庭重新认真摆弄他手里的绣墩,“那是因为你从来没有跨越过那座神山,没见过神山那边的世界。”
他站起来,将绣墩小心摆好,又拾了条玫瑰椅的腿儿,放眼在满屋狼藉中寻找缺了腿儿的椅子,闲话家常一般道:“以后,我带你去。”
仿佛他们两个,一定会有很多以后,仿佛在那个“以后”,一定会是他走到哪里,她就会跟到哪里。
凤乘鸾手中的枪忽地一慢,“谁用你带,我自己有腿有脚。”
阮君庭悠然一笑,“好啊,那就我们一起去。”
“没空!”凤乘鸾忽地很想去看看,他到底到过什么神奇的地方,是她不曾见识过的,可那张小嘴儿,偏偏嘴硬!
这时,外面婆子进来,带了食盒,“三小姐,您要的午饭送来了。”
凤乘鸾用嘴努了努门口的台阶,“放那儿吧。”
“哎。”婆子将食盒放在门口,退了出去。
阮君庭也不客气,自己动手掀了盖子,可还没看见里面有什么,手背就被烂银枪头唰地给压住了,“别动,那是我的。”
凤乘鸾趾高气昂,居高临下。
阮君庭果然没再动。
凤乘鸾神色一转,“想吃吗?我请你。”
她龇牙笑得开心,摆明了没好事。
阮君庭将按在食盒上的手收了,“若是榴莲之类的,还是算了。”
“当然不是。”
凤乘鸾扔了长枪,跳上台阶,替他掀了,赫然一条鱼!
生的!还活着呢!
她啪地将盖子重新扣上,歪着头,笑眯眯看着阮君庭,“猫儿,不是都爱吃鱼吗?”
阮君庭抬眼,对上她的目光,凤眸之间,一抹想咬人的冲动,一字一顿,“活。的。”
凤乘鸾眯眯眼,“我知道呀,难道你们北辰土包子不懂,这鱼,就是要吃生猛的,才甘美吗?”
“有劳少将军赐教!”
“好说。”凤乘鸾对外面啪啪击掌两声,门口便进来一串人,领头的是个厨子打扮,后面跟着几个丫鬟。
丫鬟们安置下砧板,厨子麻利将活鱼抓了,利落去鳞剖腹,清理干净。
手段之快,那鱼被开膛破腹后,摆在砧板上时,还是活的。
之后,厨子手里一把略窄的专用薄刃菜刀,飞快在鱼身顺刺片过,转眼间,那鱼看似依然完整,身上的肉却已经是一片一片地铺好,只与骨头连了一点点。
凤乘鸾提筷,夹下一片,鱼因为还没死透,就头尾动了一下,那半透的生鱼片,在日光下晶莹剔透,被送到阮君庭面前,“尝尝南渊名菜,‘千刀万剐’,新鲜的哦!”
阮君庭没动。
凤乘鸾将那鱼片在他眼前晃了晃,转了个弯,送进自己嘴里,闭目享受,“嗯!鲜冽,甘甜!好吃!”
她将手对着厨子一挥,“全都去找尹叔领赏,就说我说的,都下去吧。”
厨房一流水的人,千恩万谢,都下去了。
凤乘鸾吃生鱼片,吃得不亦乐乎,“嗯,这肉儿,真嫩,这刀工,真不是盖的,全百花城,第一把刀,就被我娘给请来了!”
阮君庭的确肚子饿了,他一大早赶着过来看她,就没怎么吃东西,接着跟凤于归打了一架,再接着,就在这里干活儿。
可是他对食物,向来取向正常,正常到有点钢铁直男的地步,虫子不吃,臭的不吃,这种又生冷又残忍的,更是不吃。
总之奇奇怪怪的,全都不吃。
但偏偏眼前这个死丫头,几乎除了人肉,什么都吃。
他坐在她对面,看她将半条鱼身上片好的肉吃了个干净,“凤姮,还有你不吃的东西吗?”
“有啊。”
“什么?”
“王八蛋啊!”
阮君庭:“……”
那薄薄的唇暗暗抿了抿,你给本王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