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马嗷地一声长嘶,便疯了一样,撞开一队守卫,径直冲过了边境!
被骗了!
应麟被两只马压了身子,又连人带马滚了两滚,仗着皮糙肉厚,才没被压死。
这会儿好不容易爬出来,满身都是泥,对着国境那一头吼,“小王妃!你不厚道!你耍诈!”
凤乘鸾进了南渊边境,勒住缰绳,回眸一笑,“喊了几遍,叫你让开,你偏不听!怪谁?”
过了国境,就是凤家军的地盘。
这边动静大,罗奔已经率人赶到,见她一路风尘,又是一个人闯了过来,就知道不是正经回门。
“哟!三小姐,这怎么逃回来了?北辰靖王待你不好?”
凤乘鸾顾不得耽搁,只草草交待:“罗叔叔,我要回家办点事,办完了马上就会回去。边境这里,麻烦您增派人手,加强守备。北城那头,靖王若是来了,你们就以死威胁,决不能放人过来。”
罗奔虎着脸,“三小姐,您这是拿罗叔叔小命开玩笑啊?您那夫婿的大驾,谁敢拦?你以为他丢了媳妇,会在乎旁人的死活?”
事到如今,凤乘鸾也没办法,只好厚着脸皮哄他,“你放心,只要阮君庭还顾及着要喊我父帅一声爹,他就不能杀凤家军。总之,你千万千万,不能放他来南渊!他要是硬闯,你们就所有人一起喊‘北辰要开战了’,阮君庭就不敢贸然动手了。”
罗奔一双眼珠子不小,咕噜噜转了转,三小姐是被北辰魔魇军用万人桥接过去的,现在,却一人一马逃了回来,此事可非同小可!
“可是,小姐,您是和亲的公主,这突然逃回母国,百花城那边……”
“罗奔!”凤乘鸾瞪眼一声吼,“你就不能假装没看见我?要是再磨叽,我就真的回不了家了!”
她无暇多言,扯着缰绳,又回望了一眼北辰,便狠心扭头打马去了,再不回头!
身后,罗奔还在喊:“这就走啊?不吃个饭啊?”
“不吃了!”
她连口水都顾不上喝,这些日子,为了抢时间,连睡觉都在马上小憩一会儿,一路跑死了好几匹马,不敢稍作停留。
她生怕娘那里不知已出了什么大事,自己回去晚了,就再也看不见了。
前世里,凤家门前惨白的魂幡如一个魔咒,印刻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凤乘鸾完全不顾坐骑的死活,只要快点,再快一点!
虽然知道阮君庭一定会来,可只要有足够的时间,能将他甩开便好。
君子令是南渊的事,是凤家和龙氏的事,是君子门的事。
虽然她很想跟他当面道别,与他好好解释,可是,她知道,只要她说了,他根本不会听她的话,必会放下一切来守着她。
但是,他不该被牵扯进来。
他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不该卷入这些江湖恩怨和争名夺利之中。
——
南渊的风,是温润如水的。
是从小吹拂着她长大的风。
没有北辰那么凛冽、浩荡,却是细腻绵长。
凤乘鸾穿得衣裳,一路走一路从棉衣换成单衣,到了百花城时,身上穿得也不知是在路边哪家院子里顺来的村妇衣裳。
她并未惊动任何人,在离凤府后门百多步的地方弃了马,趁着周围没人,就偷偷溜了进去。
府里,一切轻车熟路,她转了几圈,便在听雨楼下,听见里面凤于归和龙皓华的声音,还有外婆顾明惜也在。
娘呢?
娘的大嗓门呢?
她偷偷捅了窗纸,向里面张望,父亲还是老样子,外公也依然身形挺拔,只是头发好像更白了,轮椅上的外婆气色好了很多,却怎么使劲儿看,也找不到娘。
她正心急,没注意身后,肩头被人一拍,“什么人!”
一回头,见是尹正。
“小……小姐!”尹正当场就呆了。
窗子,吱呀一声开了。
凤于归站在窗前,身后还有龙皓华和顾明惜。
三双眼睛齐刷刷,直勾勾看过来!
周围霎时间,特别安静,连喘气声儿都没有。
凤乘鸾站在窗前,没敢动坑儿。
凤于归的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终于憋了半天,吐了一句,“你……你这丫头……!”
“嘿嘿,爹……,我……,嗷——!”
凤乘鸾被她爹抓了肩膀,从窗子捞了进去,之后,两扇窗户被砰地关了起来。
“老尹啊,你什么都没看见。”屋里传出凤于归的声音。
“哎,老爷,我确实什么都没看见啊。”尹正在窗外利索地答了。
说完,又有些忧心。
怎么小姐一个人这么狼狈地回来了?
她这是偷跑回来的啊!
她回来了,那丹青呢?
尹正也不敢这就进去问,也舍不得走,就只好在听雨楼附近转悠着,想等三小姐出来再问上一句。
屋子里,三个人围着凤乘鸾,眼睛都绿了。
龙皓华又看了眼四周,见窗子都关了的,才开口,“你怎么回来了?”
凤乘鸾知道自己这样偷跑回来,若是被宫里景氏那些人知道了,或是被肃德那边兴师问罪起来,祸端堪比遗失君子令,可她是绝对不可能放着家中有事而坐视不理的。
“我……,我听说,君子令丢了……”她小心翼翼道:“内个,我娘她人呢?”
凤于归一口气没提上来,差点被憋死,一掌将身边的雕花几给拍烂了,“你……,君子令丢了,关你什么事!你若是不想去北辰,当初就不要变着花样嫁过去,现在过去了,又不好好做你的靖王妃,为了点鸡毛蒜皮的事就跑了回来!”
凤乘鸾吓得往龙皓华那边一缩,嘟嘴道:“我,我怎么说也算是君子令传人呢。况且,我回都回来了,那么凶干什么!”
她见从爹这里问不出什么,就朝龙皓华撒娇,“外公啊,我娘呢?”
龙皓华也不回答她,脸色凝重,怄气般地看向顾明惜,“你满意了?为了区区一个君子令,搭上你自己一辈子不算,现在女儿,外孙女,全都要搭进去!”
凤乘鸾就有些慌了,“什么搭进去啊?我娘呢?你们谁告诉我一声,我娘怎么了?”
顾明惜微微垂头,自责道:“你娘她……,一个人去了太庸山。”
“什么?”凤乘鸾将屋里的人看了一圈,“你们就让她一个人去了?”
凤于归没好气道:“她自己偷着走的,我们也是今早才知道!”
“我去追她!”凤乘鸾提刀就要走。
“回来!”龙皓华一声喝住她,“太庸山南北绵延几万里,纵深不知数,你就这么去,不要说寻不到她,还要把自己的命也丢在山里!”
顾明惜转动轮椅,牵过凤乘鸾的手,“姮儿不急,你爹已派人去追,若是能在你娘出关前将人拦下就是最好,若是拦不下,我们也正在想应对之策。”
“那你们到底想出来没啊?”凤乘鸾急得跺脚。
“这个……”顾明惜看了眼凤于归。
凤于归沉沉道:“三日内,无论东边边关有否你娘的消息,为父都会带人前往太庸山。”
“娘为什么会去太庸山?”
龙皓华负手踱来踱去,“拿了君子令的人送来口讯,说既然君子令中藏着的秘密在太庸山中,那么就请你娘去太庸山一会。”
他忽地停住脚步,“你是怎么知道这个消息的?”
“我……,是有人专程去通知我的。我也不知道是谁。”凤乘鸾故意隐去了温卿墨不提,否则以他东郎太子,加上暗城七少主的身份,无论哪一样,父帅兴师问罪起来,都会将许多麻烦惹到身上,对他实在是大大的不利。
所以,眼下,只有她将一切都揽过来,才是最简单的办法。
龙皓华鼻子里哼了一声,“果然是有人兴风作浪!君子令丢了几个月,都查不到任何蛛丝马迹,你娘这里刚一收到君子令在太庸山的消息,前脚刚走,你后脚就回来了,看来是有人在专门将你们母女引向太庸山。”
凤乘鸾道:“既然对方的目标是我和我娘,且父帅军务繁忙,若是离开太久,必定引起朝堂上的猜测,不如,太庸山的事,就交给我吧。”
“不行!”龙皓华和凤于归异口同声。
顾明惜也道:“胡闹,你一个女孩子,就算给你派上一百个龙牙,也不能一个人闯太庸山去!”
“可是我娘她自己一个人去了!怎么能让人放心!”
“你娘是你娘,她多大,你多大!她经历过多少场面,你经历过多少?”
凤乘鸾话到嘴边,硬生生给噎了回去。
她要是将上辈子都算上,也跟她娘差不多年纪了好吧,她经历的那些阵仗,可都是她娘一个江湖女子没见过的!”
“还有,”凤于归脸色更加黑,拉长了声音,“你就这么跑回来,阮君庭怎么办?”
“额……,这个……,呵呵,我让罗叔叔拦着他了……”
这回,连龙皓华都不帮她了,“姮儿啊,你觉得罗奔那个萝卜头,能拦得住阮君庭?”
凤乘鸾小声嘀咕,“……,他不敢动手的,动手就是开战,我都交待好了。”
“是吗?我说怎么这么巧!”凤于归转身,从桌上拿了份军报,扔给她,“昨日,为父刚好收到军报,说北辰靖王奉旨出使南渊,按上面的时日算……”
他话还说完,就听外面一阵乱,尹正都来不及敲门就跌了进来,“不好了,大帅爷,不好了,北辰靖王找上门来抓小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