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姨娘帕子一甩,“哎呀,别提展玉了,整天净惹我.操心,你看,刚才又不肯老老实实在房中念书,非要跑出来看什么热闹,我怕他不懂事,冲撞了王驾,可他怎么说都不听,还闹着要离家出走,这不,被我给弄回去了!”
她呵呵呵地笑,三言两语随便关心了一下,就匆匆告退,回了后院。
凤乘鸾看她脚步匆匆,总莫名觉得这个人有哪里不对。
阮君庭淡淡道:“这对母子,有问题。”
“你也看出来了?”凤乘鸾回头,歪着头看他。
“哪里有要逃家的孩子,会想从正门闯出去的?”
“那他会想干什么?”
“不知道。凤于归后院的事,他应该心中有数才是。”阮君庭莞尔一笑,忽地转移话题,“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哦?”
凤乘鸾恨得咬牙,“滚————!”
他一会儿不逗她,是不是就难受!
这时,外面的马匹已经准备停当,沿途所需干粮、药品,入山所需绳索、攀山屐,杀人保命所需的暗器,弓弩,火器,弹丸,雷火弹等等,凡是龙皓华和凤于归能想到的,都给他们俩带上。
等到所有人上马,凤乘鸾对刚才的事始终不放心,娘不在家,爹是个男人,没心思也没空理会后院的琐事。
那赵姨娘母子也不知在闹什么。
她只好提醒凤于归,“爹,娘的事情,有王爷在我身边,什么都不用担心,倒是您要多保重自己。还有,家里那么多人,这个节骨眼上,难免出什么岔子,被人有机可乘,您千万多分个心思,让尹叔将家里盯牢了,不要被宵小之辈钻了空子。”
“好了,为父知道了。”
“对了,这次回来地匆忙,咳……”凤乘鸾对这个匆忙实在是说得好尴尬,她自打回来,就没空跟家里人叙旧,硬生生被拖进屋里去折腾了两天,“也没见到二哥,不知道他在忙什么?”
凤于归此时因为龙幼微和君子令的事焦头烂额,哪里顾得上凤昼白,“不要提那个不孝子,被个没脑子的女人缠上,就也跟着没了脑子。”
“爹啊,二哥他和安公主是……”
“好了,不提他,我把他轰出去,关在别苑闭门思过去,你与他有什么话,等回来慢慢说!”
凤于归站在马前,看了眼刚翻身上马的阮君庭,没好气道:“靖王殿下出使南渊,携王妃游历名山大川,皇上那边,我会去说。”
阮君庭根本就没操过这个心,“有劳。”
他娶了人家的女儿,如今上了门,都没改过口,凤于归就更加不忿,“还有,妞妞现在是你的王妃,你自己看着办,按我南渊的规矩,老婆若是死了,就是死了,永远没有续弦之说。”
凤乘鸾:“……”
阮君庭懒洋洋将缰绳在掌心一挽,“按我北辰的规矩……”
他故意说了一半不说了,瞟了眼凤乘鸾。
凤乘鸾也没看他,却眼光一动,等他说完。
他见她紧张,便是一笑,“按北辰的规矩,女人以夫为天,夫君没有死,媳妇不准死。”
说完,打马扬鞭,第一个奔去了前面,丢下凤于归还在虎着脸,想了想,才明白这话的意思。
这个混蛋!说句服软的话能死?
凤乘鸾心里甜呀,“好了,什么死不死的,你们两个都是杀人多了,不在乎这些忌讳?我们要走了,很快回来!保重!”
说完,她又对立在台阶上的龙皓华和顾明惜挥挥手,便策马去追阮君庭。
夫君没有死,媳妇就不准死。
他是在她爹面前,承诺会以命相护,只要他还在,她就在。
他必定不会食言!
凤府墙内,有一道纤细的身影,静静立在墙根的阴影里,听着马蹄声远去。
“静初,你怎么在这里?吃饭了。”罗氏见女儿呆呆地立着,有些心疼,安慰她,“别替三小姐担心,她吉人天相,又有靖王那么大一尊神护着,一定不会有事。”
可若是有人就是要借此机会杀神呢?她会不会也随着那神一起陨落了?
凤静初恍惚地抬眼,木然向母亲点点头,“嗯。”
“你是不是觉得小姐回来,也没说上话,觉得不开心呀?”罗氏哪里知道女儿现在心里想的是什么,只顾着用妇人家的那一套去安慰。
“她呀,本来就是枝头上的凤凰,如今封了公主,嫁了靖王,那是要上九天去飞的,咱们本就该是仰望,以后,那更是连仰望都不一定看得见了。”
她牵了女儿往回走,“不过呢,娘觉得三小姐是个念旧的人,她这次实在是来去匆匆,没顾得上你也是情理之中,等她回来,娘帮你找个机会,跟她叙旧哈!”
凤静初心里突突地跳,她和靖王,还能回得来吗?
她虽然不懂温卿墨拿了君子令到底有什么用,可她知道那东西很重要很重要!会牵扯很多很多的人!会闹出天大的乱子来!
可是现在,她居然将它从母亲那儿偷了来,给了外人。
她还有什么脸面在这个府中活下去?
姮儿若是回不来,她便是害死她的凶手。
姮儿若是回得来,她又哪里还有脸再见她?
可凤静初再看看自己娘,心中刚萌生起来的死念,顿时又消了。
“想想你的生母……”温卿墨新年夜,冷雨中的那句话,如影随形地缠绕着她,让她每每想起,都不寒而栗。
与魔鬼交易,最可怕的不是付出全部,而是越陷越深,根本无法回头!
这场游戏,非死不休!
——
从百花城往东,不出五七日的路程,就到了南渊的东境。
如此来看,南渊的版图,比之于北辰,实在是小太多了。
若不是靠着龙皓华的火器彪悍,战场上能够以一敌百,再加上北辰极寒,地广人稀,兵马粮草始终供不应求,南渊恐怕早就已经不存在了。
这一路上,向东去的行人几乎可以用过江之鲫来形容。
越是靠近边境,各地汇聚而来的形形色.色人等就越是络绎不绝。
这哪里是去夺宝,分明是去赶着大朝会一般。
江湖中人,本就规矩少,脾气大,此时都知道了没有君子令的束缚,黑白两道,各凭本事,东行途中,几乎是一言不合就开打,大有打死一个就少一个人瓜分山中宝藏的架势。
再加上许多平时深藏不露的大枭,都对君子令那个天大的秘密蠢蠢欲动,就又顺带着来了许多寻仇的。
由此一来,这一路上,各种群架、暗算、仇杀,拉帮结伙,层出不穷。
凤乘鸾一行,散开影卫,身边只跟了夏焚风、西门错和烛龙,几个人便装而行,极力低调,以免招惹不必要的麻烦。
但是即便如此,凤乘鸾还是坚决不去打扰沿途龙巢,一力坚持要住客栈,而且是下等客栈。
她的理由是,下等客栈不起眼,不会引人注意。
但实际上,下等客栈埋汰啊,埋汰的话,阮君庭这种洁癖,就会只要能不站着,就不坐着,能坐着不躺着,实在累得慌,躺一会儿,也是和衣而卧。
所以只要不脱衣服不躺着,这只食髓知味的大猫,就没有什么危险性。
她倒是暂时安全了,有人却心情不好。
半路上,几个人在一条小河边下马休息。
凤乘鸾去了灌木丛后面小便,等出来时,就看见阮君庭立在一大丛野花前站着,手中还拿了一朵。
那花,虽然说是野花,可也并不单薄,不但开得饱满,而且花朵硕大,鼓溜溜的在他掌心摊开。
“看花啊?”凤乘鸾贱兮兮地凑到他跟前,紧了紧裤腰带。
只有这样,她才觉得在他面前有那么一点安全感。
阮君庭斜瞟了她一眼,“你觉得这花,怎么样?”
“挺好的啊,不过也不算罕见,南渊到处都是。你在北辰没见过这么大的野花吧?”凤乘鸾嘚瑟着显摆,大有一副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你奈我何的姿态。
阮君庭危险一笑,“这样大小的花,刚好这样一握!”
吧唧!他的手将那朵花,给攥扁了。
凤乘鸾一抖。
“再这么一捏!”
噗嗤!他将手掌摊开,又把花狠狠一团。
凤乘鸾两腿一紧。
“再这么一揉!”
额……,好好的一朵花,成了一团泥……
凤乘鸾嘚瑟了一半,不敢动了,刚才得意的表情,都还没来得及收好,就凝固住了。
阮君庭凉凉看她一眼,抓过她的手,将那朵被弄得稀烂的花,放在她掌心,“收好!”
他与她擦肩而过,留下刚刚行动利落的凤乘鸾觉得全身僵硬。
她不自觉地用手臂捂住自己胸口。
被威胁了,好可怕啊!
呜呜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