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看到软绵绵垂在西门错肩头的凤乘鸾,又皱了皱眉,之后嫌弃地嘴角撇了一下。
怜悯为何物?
不懂!
——
剧烈晃动的墓室内,阮君庭在断龙石前站起身来,弯腰拾起红颜剑,重新回到楚盛莲的水晶棺前。
墓室的大门,在野人的晃动下,已经摇摇欲坠。
两侧的岩浆与银河水即将汇聚。
身后,断龙石已经落下。
绝境之下,他反而彻底镇定下来。
阮君庭绕着水晶棺踱了几步,静静看着睡着了一般的楚盛莲。
“你若是我,该怎么做?”
“你特意给自己用了严丝合缝的水晶棺,定是为了防止银河水起的一日。”
“所以,即便是星辰动,断龙落,你还是给自己复生后留了退路,对不对?”
“你的退路是什么?”
他如审视一个活人般,审视着楚盛莲。
他盯着他与自己一模一样的脸。
之后,目光落在他的手上。
楚盛莲的手,结七星印,右手食指,正指向墓室的大门。
阮君庭眉间一动,忽而笑了,“所以,对你来说,来时路,便是去时路,对不对?”
他将红颜剑,重重插在水晶棺没了宝石的空隙上,“多谢,这把剑,就留给你,若是有朝一日,你醒了,权做酬谢。”
他转身大步走下高台,来到门前,深吸一口气,之后,飞身拨去门栓,飞退几步,落在墓室中央。
门,轰地被打开,野人蜂拥而入!
——
冥宫外,夏焚风和烛龙正在奋力阻止野人砸断石桥。
可他两人分身乏术,根本顾不过来,正心急如焚之际,见温卿墨和西门错那一队人,背着凤乘鸾从另一条石桥上奔出来,便慌忙迎了过去。
“快走,冥宫一旦掉下去,整个洞窟失去主宰,这里怕是要全部塌陷!”西门错喘着粗气。
夏焚风四下张望,“王爷呢?我们王爷呢?”
“额……,内个……”
就在这时,整个山体又是一阵晃动,立在石柱上的小山一般的冥宫开始向一侧倾斜,巨石断裂和木梁崩塌,传出刺耳的轰鸣声,如沉睡的凶兽被惊醒。
“来不及多说,快走!”
“王爷呢!你们告诉我,王爷呢——?”夏焚风瞪眼,满头红发翻飞,横在所有人面前,“不说清楚王爷在哪儿,谁都不准走!”
“你们王爷遗言,叫你护好他的王妃。”温卿墨淡淡一句。
无情无义,却十分有效。
后面,冥宫又是一阵倾斜,之后,基座脱离下面的石柱,向山体一侧缓缓倒去!
“快走!再不走就全都被活埋!”
林青霞尖声催促,所有人绕开愣在原地的夏焚风,急匆匆由来时的山洞向外奔去!
冥宫与石柱的最后一点连接,终于不堪重负,悄然断裂。
之后整座小山便轰然撞向山体!
轰——!
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
整个山体开始剧烈摇晃!崩塌!
“王爷!属下一定替您将王妃平安送回家,之后再来陪您!”
夏焚风红了眼,转身钻入山洞。
身后,乱石滚落,将那通道,立时封了个严严实实。
所有人,在疯狂摇晃,几近崩塌的山中一路狂奔许久,终于前面见到了日光,得以逃出生天!
然而,整个承载楚盛莲陵寝的山体,受到冲击,还在不断崩塌,外面已经开始有巨石滚滚落入下面的无尽深渊中。
楚盛莲那座高高耸立的雕像,轰然倒下,摔成了几段。
“快!过独木桥!”
一行人来不及喘口气,继续亡命狂奔。
天崩地裂于前,即便是盖世神功,也微不足道如蝼蚁。
原本回到独木桥那一头接应的五毒教众人,和当初生了退意,留在这里等候的人,只听得见山崩的声音,感受到大地震撼,却全不知云雾那一头发生了什么事。
终于,幸存的这一众,从独木桥上飞奔过。
夏焚风在最后一个,当他距离地面还差几步之遥时,脚下绳索因为山体崩塌,被牵扯到极限,忽地崩断。
他当即飞身一跃,却偏生差了一点。
幸亏温卿墨眼疾手快,伸手将他抓住,给捞了上来。
“多谢。”
“不客气,你们王爷已经死了,你不能再死。”
他依然无情无义,言辞扎心扎肺,望了眼深渊之下的滚滚烟尘,不觉冷笑。
去时一百多人,回来的,就只有这么几个。
所谓一统天下的宝藏,就随着那个有一统天下之雄才大略之人,一起葬身在这无尽深渊之下了。
呵呵,还真是讽刺。
杨紫琼替凤乘鸾施针,将昏厥的人唤醒。
凤乘鸾嗷地一声,透过起来,整个人砰地坐起,“阮君庭呢?”
周围的人,谁都不吭声。
“我去找他!”
她一骨碌爬起来,想要往回走,却发现连那独木桥都已经断了,茫茫云雾那头,只有持续传来的崩塌之声,却什么都再也看不见。
“啊——!”凤乘鸾跪在崖边哭嚎!
云,不管天塌地陷,只自顾自地飘着。
“玉郎——!”
“阮君庭——!”
“阮君庭——!!!”
她惨痛哭嚎,响彻群山,却如此单薄,无济于事。
众人束手无策,不知该如何安慰。
她哭得撕心裂肺,几次要从崖上跳下去,却又被拦了回来。
她哭得昏过去,再醒过来,绝望地对着山崖的那一头咆哮!
直到精疲力竭,泪都干了,才在崖边呆呆地坐着,任凭旁人如何劝说,也哪儿都不去。
忽地,空地的另一头,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诸位,打扰一下,请问,若是这位姑娘哭完了,诸位下山时,可否带我一程?”
凤乘鸾恍若噩梦中惊醒样转头看去,站起身来。
稀薄云雾那一头,立着个人,一身白衣,怀中抱着长剑。
她不可置信,喉咙里发出几乎自己都听不见的声音,“玉郎?”
那人,在薄雾里,向前走了一步。
低垂眉眼,浅淡轻抬,冲所有人一笑,“打扰了。”
阮君庭!
“啊哈哈哈哈——!”
凤乘鸾狂笑,飞奔着向他冲过去,双手双脚一起上,将人扑得向后退了几步,才勉强站稳。
啊呜——!
她捧着他的脸,狠狠地亲他!啃他!
“我以为你死了!我以为你死了!我以为你再也回不来了!”她紧紧盘着他的腰,搂住他的脖子,将他勒得几乎喘不过气来,“我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你这个贱人!你这贱人!”
阮君庭似是被这突如其来的热情,惊得有些不知所措,两手张开,就直挺挺立在原地,任由身上挂着个人。
温卿墨眉梢轻挑,“小凤三,你怎么确定,这出来的就是阮君庭,而不是那死了六十年的楚盛莲呢?”
此言一出,原本还替凤乘鸾呵呵呵傻乐的众人,全都唰地冷了下来。
只有夏焚风莫名其妙,他见了自家主子活着出来,早就欣喜若狂,“胡说什么呢?这不是我们王爷,能是谁!”
而方才在墓室中见过楚盛莲尸体的人,全都当下脊背嗖嗖发凉。
西门错嘶了一声,以靖王对小美人的感情,死别重逢,他会只是就这么站着?
就在所有人都在乱猜,心头突突狂跳的时候,阮君庭小心翼翼将挂在身上的凤乘鸾给摘了下来,彬彬有礼一笑,“不好意思,打扰一下,请问姑娘贵姓?”
凤乘鸾:“……”
夏焚风:“……”
啊——!
凤乘鸾一声惊悚尖叫,再次响彻太庸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