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手掌下的双眼,果然又忽闪了几下,便不动了。
人傻,就没烦恼,睡觉都得睡得快。
她悄悄拿开手掌,再看他的眉眼,你要是一直这么人畜无害,倒也是件好事,至少……
我可以为所欲为!
她的目光顺着鼻梁,滑向薄唇。
之后,抿了抿自己的嘴唇,小心翼翼,覆了上去。
……
她吻得轻,也吻得沉迷,没有发觉阮君庭的手,悄然间紧紧抓住了被角。
爱妃这是在检查本王到底有没有睡着。
因为,本王已经睡着了。
所以,不能动!
——
第二天一早,所有人换乘快马,返回百花城。
凤乘鸾依旧与阮君庭共乘一匹,却从一露面,就容光焕发。
她的身体,毕竟还只是十几岁的少女,活了两辈子,也只被阮君庭折腾过几次,真正温柔的甜头却还没尝到过。
所以对于两人亲近的事,并没有什么需求,他若是汲汲索求,她会吓得抱头鼠窜。
可他若是一直这样乖乖的,她就只要有个温暖的亲亲抱抱,就会觉得好满足,好开心!
结果,她昨晚将人家的便宜占够后,心满意足地睡了。
却苦了某个人,盯着她的睡颜,干熬到天亮。
阮君庭上马,坐在凤乘鸾身后,狠狠瞪了一眼过来牵缰绳的夏焚风。
净出馊主意!
什么装傻可以哄女人心软!
你却没告诉过本王,装傻这么辛苦!
若不是刚好借此机会,可以成全一箭双雕之计,本王岂会受这个委屈?
那日,冥宫倾覆之际,墓室大门大开,野人如潮水般涌入。
他决心放手赌上一把,也不拔剑,而是效法外面楚盛莲的姿态,端然立在墓室中央。
那些野人,个个面上生有一圈白色绒毛,本是因着膜拜的神祗被惊扰,气势汹汹地闯入,可它们见到他活脱脱地立在那里,便立时将他当成了活的神。
楚盛莲已死六十年,当年曾亲眼见过他,受他教化的野人,如今早已不复存在,所以,眼前这些长毛猴子见了阮君庭,除了惊吓,还有几分好奇。
为首的一只,小心上前,大着胆子,伸出毛绒绒的手,用指甲戳了戳他的脸。
阮君庭便对他绽开一个怜悯众生的微笑。
这一笑,大概尽得雕像上那张脸的精髓。
吼!
野人心惊,当即退后,扑通拜倒!
接着呼啦啦,整个地宫里的野人,便如伏倒的麦田一样,乌泱泱全都学着人样跪地叩首。
阮君庭从容对那首领道:“出去,带路。”
吼!
野人喉咙里低吼一声,转身便引他向另一处路走去。
楚盛莲为了防止复活时发生意外,果然给自己留了不止一条生路。
那外面有八条石桥,这冥宫大概就有八条生路。
只是,他们身处其中,惊变之下,乱了阵脚,根本寻不到。
阮君庭提剑,淡定迈入野人中央,前方的野人便挪了膝盖,跪着让开一条路。
他经过之后,后面的野人再依次而起,紧紧相随,浩浩荡荡的随着他,于地动山摇之下,从容步出冥宫。
这条路,比之来时,没有迷宫,就短了许多。
冥宫倾斜地越来越厉害,阮君庭脚下扎稳,每一步都如履平地,众野人却在剧烈的晃动中,在甬道中撞来撞去。
它们见他如此淡定从容,乱石崩摧之下毫无惧色,便更加笃定这就是它们日夜膜拜的神祗。
阮君庭走的这一条路,恰好在冥宫背面,与凤乘鸾他们所走的那一条相反相对。
就在他走出时,小山一样的冥宫已轰地一声,顶部撞上了崖壁,接着,所有石桥全数齐唰唰崩溃,被巨大的力量牵扯,反弹而起,如几条灰色的绫罗,之后,土崩瓦解!
整个山窟剧烈震动,冥宫下方那根窄细的石柱也已再也撑不住上面的重量。
眼看,阮君庭就要与这些野人一起同葬在下面黑暗无边的深渊中!
离开,就在现在!再不能犹豫!
可前面的崖壁与冥宫之间的距离,仅凭轻功,根本没有把握一定飞渡成功!
冥宫的顶部,还在激烈地摩擦着崖壁向下滑去,如一把巨刃斩过山石,隆隆飞石,滚滚而下!
千钧一发之际,若是搏命,倒还有一线生机,可这成功的机会,实在是太过渺茫!
正犹豫间!
吼!
野人首领一声低吼!
身后便有一只野人大吼一声,转身飞速沿着冥宫的墙壁攀爬,眨眼间抵达顶端,之后,急速飞奔而出,逆着头顶如雨滚落的乱石,扑向对岸!
然而,这一扑,并没有成功!
它的身影,就如一枚石子一样,悄无声息地坠入了黑暗之中。
接着,后面的野人,开始如潮一般,爬上冥宫,飞蛾扑火,全部飞扑出去!又成片成片地跌落如深渊之中。
即便如此,依然源源不断,前仆后继!
它们仿佛根本不怕死,又仿佛,它们生来就是为了这一日。
为了它们的神祗而牺牲!殉道!
终于,一个野人凌空踏过飞石,落在了对岸,飞快爬上了顶端,寻到一道坚固的石桥基座,当即双脚倒钩,身子倒悬而下,就在那一刻,它伸手抓住了迎面飞来的另一只野人。
紧接着,形势逆转,一个又一个,如法炮制!跃到对面的野人,很快倒挂着连成一长串。
缓缓下滑的冥宫这一头,已有不下上千只野人跌落深渊,而另一头,已飞快地拉出一只长长的活的登天梯!
“天梯”延伸的速度,快过冥宫下滑的速度!
倒挂的野人,轻推崖壁,便悠悠荡了出去几分。
回来时,再推崖壁,再荡!
即便头顶巨石落下,生生将它们砸死,那死了的野人的手也牢牢抓住下面的一只不放,不松懈半分。
冥宫还在下滑,四周已黑不见天日。
那架天梯,也很快荡到了近前!
阮君庭立在这一头,向这些身披长毛,尚未开化的生灵郑重点头致谢,“有劳!”
说罢,凌空飞渡,踏上这座活的,飞荡的长桥,一路足尖轻点,于黑暗中,一抹纯白乍现,如一道突破黑暗的光,一线灭绝之地逆天而行的生机!
……
他在凤乘鸾背后,骑在马上,揽着她的腰,将她半拥入怀。
不用御马,不用看路,也不用担心安全。
不管发生什么事,她都会一力承担。
他什么都不想要操心,只装傻就好了。
以前,他没她睡不着。
现在,他有她还是睡不着!
太痛苦了!
阮君庭昏昏沉沉,躬身将额头抵在凤乘鸾的肩膀上,闭了眼,嗅着她青丝里和领口间弥散出来的浅淡甜香。
可如此,就更加睡不着。
他稍稍侧脸,朦胧眯着眼,身子随着马,摇摇晃晃,看着她纤细洁白的脖颈。
好想咬一口啊!
牙根子特别特别痒!
凤乘鸾脖子被他的呼吸吹得特别痒,微微挺了挺,他就又使劲儿将脸向她窝了窝,之后,鼻尖和唇,刚好触在脖颈上。
嗯,这个姿势满意。
可以睡了!
凤乘鸾瞥了一眼,见他像个孩子一样,毫无烦恼,又这么乖,倒也替他开心,便抬手,轻轻拍了拍他的头。
阮君庭在她颈窝里,缓缓睁开眼,之后又沉沉合上。
谁说弱点不能成为盔甲?
凤姮既是他致命的弱点,也是守护他的盔甲。
即便不是盔甲,也至少是件小棉袄。
对!乖乖就是本王的小棉袄!
他双臂舒服地紧了紧小棉袄的腰。
嗯,就这么贴着!
真好!
——
一行人,沿着太庸天水,一路向西,很快到了南渊国境附近。
还未过境,就见前方一人一马,一袭青衣,长剑翻飞乱舞,斩杀数人之后,优雅入鞘,单膝跪地,“属下在此恭候王爷和王妃多时。”
是秋雨影!
他在这里等主子,顺便劫杀了几批埋伏,将前面的路给清了干净。
阮君庭被吵了清梦,从凤乘鸾右肩换到左肩,两眼不睁,抱着她,继续睡。
夏焚风连忙策马上前几步,“老秋,你怎么来了?殿下不是让你守着天机关?”
秋雨影抬头,看看他,再看看阮君庭,“天机关之事已了,我左右得闲,就来看看殿下是否有用得着的地方,如今看来,应该是用得着了。”
他浅淡一笑。
凤乘鸾无奈苦笑,“是啊,有劳秋将军快替我将你们宝贝王爷摘下去,背了一道,重死了。”
“呵呵,是,王妃辛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