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凤乘鸾看他好好的站在眼前,气定神闲,便知没事,不由得一颗悬着的心当场落地,扑上去将他抱住,“你去哪儿了?我也在到处找你!”
他的肩头,有淡淡的香味。
沉土香焚过的味道!
身后,西门错跟着从胡同里出来,见眼前的情景,便是一愣。
“啊,走错了。”他掉头想要钻回去。
“站住!”秋雨影喝住,“来都来了,跑得辛苦,进去喝口水吧。”
西门错回头,看见阮君庭面上无波,一双眼睛也没有任何情绪,不由得更怕。
这哪里像个傻子,分明是吃醋,震怒了!
大晚上的,他跟人家媳妇一个追,一个跑,然后从胡同里一前一后出来,这就算长了一百张嘴也说不清了。
“呵呵,小人奉太师夫人之命,送三小姐回来,如今三小姐已经平安到了靖王殿下手中,小人就不打扰了。”
阮君庭揽过凤乘鸾肩头,回眸淡淡一句,“不用客气,进来吧。”
西门错迈出的脚就只好硬生生收住了。
阮君庭不准他走,他若是敢多迈一步,秋雨影和夏焚风可不是吃素的!
凤乘鸾的手心冰凉,倚在阮君庭身上,“玉郎啊,我爹、娘还有二哥他们睡了吗?”
“皇上急招,凤帅已经入宫去了,凤夫人在府中等你等得心焦,至于二公子……”
他不用说,凤乘鸾也知道了,二哥一定也知道景安出事了,去了公主府!
两人回了府中,便见龙幼微在焦急等着,见她回来,举着打王棍就要揍,可那棍子抡在半空,又停住了。
“你你你……!你说说你!身子还没好,大晚上的,跑到哪里去了!”
“我……,我想外公了,去了趟太师府。”凤乘鸾抓抓头,遮掩不住心中的烦乱。
她在说谎,至少没有完全说实话。
在场的每一个人,都看得出来。
可现在不是追究这个的时候,龙幼微压住脾气,缓和下来,道:“既然能到处跑了,事不宜迟,明天一早就启程,我亲自送你们回北辰。”
“什么?这么快就走?”凤乘鸾好意外。
阮君庭笑呵呵指着自己的头道:“是啊,娘说,回去途中,要替我找个厉害的大夫,看看这里的病。”
“你们两个商量好了?”她惊异地发现,阮君庭和她娘,不知什么时候,成了一伙的了,“我们才刚回来,马上就要走了?”
阮君庭脸上的笑容,忽地就有些凝滞,“娘子在百花城,可还有什么事未了?”
凤乘鸾镇定了一下,“没有。不过,还是等二哥回来再说吧。”
她望向外面的夜色,心中焦急。
既然家里的人都没事,只有她和景安出了问题,那这疫病,到底是通过什么散播的呢?
二哥此去公主府,会不会也被沾染上?
她不安的在厅中走来走去,阮君庭就坐在太师椅上,含着笑,一双眼睛随着她动。
她的身上,有淡淡的药味,有血腥味,有宫中才熏染的龙涎香味,还有莫名的男子气息。
她这一晚,都去了哪里?又做了什么?
有什么事,是她不能对他说的?
几个人这样干熬着,天不知不觉间亮了。
终于等到凤昼白疲惫地回来。
“哥!怎么样?”凤乘鸾第一个冲到门口。
龙幼微只关心儿子,上下仔细打量了一番,“你没事吧?快回去用药水泡个澡,换身衣服。”
凤昼白勉强笑了笑,“御医给公主用银针放了血,暂时安静下来而已。”
“暂时……,公主染的,可是时疫?御医可说有什么办法?”
“没有……,而且……”凤昼白脚步沉重地几乎抬不起来,“而且,御医说,孩子可能也难以幸免。”
这一句话,如一道炸雷,凤乘鸾脚下一个趔趄,下意识的用手护住自己小腹。
阮君庭伸手将她扶住,“娘子怎么了?”
“没事,没事……,我……,我心口疼,我回去躺会儿。”
凤乘鸾推开他,逃一样地回了千里归云,之后一头扎倒在床上,蒙了被子,一双眼睛却无论如何也闭不上!
那一双手,紧紧护在小腹,恨不得将那里面刚刚形成的小小生命捧在掌心护起来!
她与景安都沾染了疫病。
景安的孩子不能幸免。
那她的呢?
她吃了温卿墨的解药,至今还没有发作,是不是就算没事了?
她没事了,那孩子呢?
万一这个孩子有事,怎么办?
她的眼睛,瞪得几乎要沁出血来!
是不是前世今生,所有魔障,都永远逃不掉,该来的一样会来?
只是换一个时间,换一个方式,让人防不胜防?
过了好一会儿,身后,隔着被子,一只手温柔地落在她肩头,龙幼微的声音,“你那傻夫君看出你不对劲,不敢进来惹你生气,就求我来看看你,说吧,怎么了?”
凤乘鸾从被子里钻出头来,脸色惨白,“娘……”
她一个哽咽,再也忍不住,抱住龙幼微的腰,泪珠稀里哗啦地往下掉,“娘,你救我!”
前世,她怀了孩子,却身边只有一个比她还迷茫的小丫鬟,痛苦彷徨,无处求助,无处诉说。
可今生不一样,今生至少所有至亲至爱的人都在!
“傻孩子,跑出去一趟,这是怎么了?”龙幼微揉了揉她的头发,声音也难得的柔和,“你好好说,娘听着呢。不管发生什么事,娘都站在你这边。”
她这样一说,凤乘鸾就哭得更甚,就像是要把上辈子没来得及在她娘怀中撒的那些娇娇,一口气全都哭完。
龙幼微静静陪着她,顺便抬头朝外面望了眼。
屋里哭得这么凶,外面等着的那个,怕是已经快要按捺不住了。
再这么哭下去,那只白毛老虎就要自己冲进来了。
“好了妞妞,乖啊,你娘我耐心有限,哭一会儿就行了,有事说事。”
她娘一发狠,凤乘鸾赶紧见好就收,收住哭得直抖的肩膀,抹了把眼泪,把手腕递给她娘。
龙幼微疑惑,将手指搭了上去,凝神体会。
接着,那面上的表情,先是喜,再是忧,接着又是惊!
极为微弱的滑脉,若是没点道行都诊不出来。
而滑脉之上,还有狂躁的波动。
在那波动之上,又仿佛被人用药物压制,正在将那股狂躁慢慢抵消。
她的心思快如闪电,之后压低声音,按住女儿的手,“这件事,暂且不要让那傻子知道。”
“娘,我不是担心这个,我担心的是,我和安公主一样……”凤乘鸾眼巴巴地看着她娘。
“什么?”龙幼微一双眼睛霎时睁地老大。
“我……,我昨晚杀人了……”
凤乘鸾揪着被角,小声儿地将昨晚发生的事,一股脑都说了出来。
说得龙幼微直愣愣坐在床边,许久才回过神来。
她定了定神,“放心,既然吃了解药,这孩子……,应该不会有什么大碍。你小心将养着就是,等风头过了,胎相稳定了,再跟傻子说也不迟,免得他分心。”
凤乘鸾垂着头,低低“嗯”了一声。
她的确暂时不想跟阮君庭说,万一这孩子因为她一时疏忽,有了残缺,怎么办?
即便是那样,她也一定会把孩子生下来,然后带着他远走高飞。
她已经失去过一次他们的孩子,决不能再失去一次!
她宁可一个人忍受十月怀胎中的种种猜测和煎熬,宁可离开阮君庭,也要保住这个孩子!
龙幼微又想了想,接着道:“至于东郎太子的这场阴谋,我会与你爹和外公去说,他们自会有办法应对,无需你操心。你既然已经有了身孕,这件事,就不要再管了。”
她搓了搓手,站起身来,“放心,凡事有娘在,你安静睡一会儿,吃过午饭,我们按原计划启程。”
“可是娘啊,现在百花城正值危难,我们这个时候离开?”
“是!”龙幼微咬了咬牙,“国之大事,天下安危,你我本是女子,管不了那么多,但是你那傻子夫君的事,却是不能再等了。”
“娘,您的意思是……?”
“我亲自送你们去一趟名剑山庄,也许能请得动师父出面为他诊治。”
凤乘鸾急道:“娘,阮君庭他是不是有什么……”
“好了!别瞎猜!”龙幼微打断她,“傻病是大病,必须得治,治不好,北辰那边的人,早晚要他的命。百花城的大疫,你娘我可能无能为力,但你夫君的病,就全看这一次了,你也不想做寡妇的,对吧?”
她轻轻拍拍她的脸蛋,“好好休息,午后出发。”
凤乘鸾的心,沉得更厉害。
娘不准她将话说完,必是已经知道阮君庭装傻的事。
可她还是坚持要带他们去向天医鬼手求诊。
那么阮君庭到底生了什么不得了的病,一定要找天医鬼手出马救命?
为什么没有人告诉她?
山雨欲来风满楼。
所有一切,如一块块巨石,压得她心口沉重,喘不过气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