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卿墨恭谨道:“启禀义父,眼下整个南渊的局势,已经全部按照您的要求部署完毕,景元熙果然狗急跳墙,迫不及待地想要弑父登基,孩儿也一定会如他所愿。”
“嗯。”沈星子的扇子摇啊摇,似乎并没有听到令他感兴趣的内容。
司马琼楼嘴角的冷笑越来越浓重。
温卿墨只好接着道:“百花城的疫病,也已经全部在我们的掌控之下。而且孩儿刚刚培育出了更好的疫种,相信过不了多久,尸煞的战力就会更上一层楼。”
“嗯。”沈星子又是一声,之后,饶有兴致地看着他,“还有吗?”
“还有……,凤于归此刻已是瓮中之鳖,只等时机成熟,便可一箭双雕,南北呼应,完成义父天下一统的大计!”
他颔首立在他面前,双手垂着,小心翼翼。
可这一次,沈星子却并没再点头。
他就那么缓缓摇着扇子,盯着他。
温卿墨就只好老老实实站着,给他审视。
过了良久,沈星子才又呵呵一笑,“这次,真的没了?”
温卿墨只好硬着头皮道:“孩儿不知还有何疏漏,请义父赐教!”
“混账——!”沈星子的鸦羽扇一道疾风呼啸,唰地将温卿墨整个掀飞了出去!
温卿墨重重摔在地上,不敢动用半点内力相抗衡,更不敢又半分闪避。
他就像个孩子一样,老老实实爬起来。
可人还没站稳,唰——!
鸦羽扇又是一记!
将他整个人连带着外面的雕花门一起扇飞了出去!
他这一次站起来时,嘴角挂了血,可腰身还没直起来,就又是第三次!
温卿墨哇地一口鲜血喷出,伏在地上,气息不稳,抬头笑着道:“义父教训的是,只是孩儿依旧不明白,还请义父指点!”
沈星子这才站起来,走了出去,俯视倒在一地狼藉中的人,“彼岸,你知不知道,本座一向最喜欢的,就是你这一身硬骨头,可最讨厌的,也是你这一身硬骨头!”
温卿墨强撑起上身,艰难地在原地跪稳,“孩儿生来就是不容于世的罪孽,承蒙义父不弃。”
“亏你还记得本座的好!”沈星子那一双狭长的眼睛,含着精光,深不见底,“本座将你养大,赐你人模人样地活着,将百花城大好的天地给你挥洒,可你呢?你回报本座的,就是这一碗杏仁茶?”
温卿墨捂住心口,发丝早已凌乱,口角带血,却显得脸色煞白,分外妖艳,“义父让孩儿做的,孩儿都做了。”
司马琼楼见他这副模样就来气,白了一眼,“是啊!让你做的,你没一样做得好,没让你做的,你倒是做了个通透。这百花城啊,义父若是再不亲自驾临,还不知道要被你玩成什么样!”
温卿墨艰难一笑,“二哥何意?彼岸不懂。”
司马琼楼撇撇嘴角,“好啊,你不懂,我来问你,你培育疫种得出的那一颗唯一的解药,去哪儿了?”
温卿墨眼光动了动,没作声。
“你给了凤乘鸾,是不是?”
“是。”
“这么重要的东西,普天之下,仅此一颗,你难道不该献给义父,以确保他的绝对安全吗?彼岸,你自是不惧疫病的,可你却将义父至于险境,是何居心?”
温卿墨抬头,望向沈星子,“义父乃是玄殇邪神降世,武功深不可测,岂会在意这小小的疫病?况且,义父一向看重那姓凤的女子,那日孩儿见她不慎染病,深怕因为自己的一时错失,坏了义父的一枚好棋,无奈之下,只好将那颗解药给了她。”
沈星子不动声色,依旧摇着扇子,“嗯,继续说。”
司马琼楼又道:“好,那么,太庸山之行,兴师动众,闹得天下皆知,到头来却一无所获,你怎么解释?”
“呵,二哥实在是误会了,太庸山那件事,就算换了二哥亲临,恐怕最多也只是给义父扛回来一具新鲜的尸体而已。楚盛莲的墓中,并无什么一统天下的宝藏,全是君子门后人虚张声势,世人再以讹传讹所致。”
温卿墨经过这一会儿的暗自调息,稍稍好了一点,便跪得直了些,“至于阮君庭,孩儿将他困在墓室中,已经尽力了,至于他是怎么出来的,的确不得而知。”
司马琼楼厉喝,嗓音却是有些纤细,全然像个女子,“你既然发现自己弄不死阮君庭,却为何明知义父即将驾临,却先行一步,再次将他和凤乘鸾从百花城放走?”
“因为,我……”
温卿墨说了一半,却被沈星子接着道,“因为太庸山一行,你想发现阮君庭有足够的实力,也足够强大,所以你想利用他来牵制本座,分散本座的注意力,从而助你寻找机会,摆脱本座的控制?”
“义父,误会!”
轰——!
鸦羽扇再起!
将温卿墨,连带着院中石桌石椅,一遭全数掀飞了出去,重重砸在一座假山上,之后,整座巨大的假山崩塌,轰隆隆,烟尘四期,将温卿墨整个埋在了下面。
那乱石之中,赫然被喷溅了许多殷红的血迹,却不见他踪影。
沈星子根本不看温卿墨到底是不是还活着,大步离开别苑,“再给你一次机会,证明你的忠心和价值,否则,下一次,本座绝不留情!”
司马琼楼跟在沈霜白身后,小心翼翼地出去,临走又恨恨瞪了一眼那片废墟。
他竟然还舍不得杀他!
——
凤家大门前,凤于归和龙幼微回府时,收到风声的全家上下大大小小百十口人,都低着头小心翼翼等在门口,一副大厦将倾前的悲戚。
这个时候,谁都不用多说一句话,个个心中都清楚地很。
姓凤,是他们这辈子最大的荣耀、最大的际遇!也是这些女人宁愿一辈子守活寡,也愿意给凤家守着秘密的原因。
凤于归若是因为这件事倒了,这一院子的女人,就全都成了没名没份的半老妇人,而她们膝下从小养大的孩子就全都成了野种。
龙幼微将打王棍“当”地向两脚之间一杵,“事情,在场的各位想必都已经知道了,不过是个诛灭九族的罪名而已。想独善其身的,现在就从后面这个门出去,大帅爷与我,绝对不会说半个不字。”
她手中的棍子,攥了攥。
谁特么要是敢现在临阵脱逃,她也不在乎多几条滥用私刑、恃强行凶、草菅人命的罪名!
半晌,满院子的人,没一个敢动。
龙幼微什么脾气,他们太熟悉了。
“没人走了是吗?”龙幼微手中的棍子又转了转,“好,机会,给过你们了,既然不走,那就关门,大家伙儿陪着帅爷闭门思过吧!”
身后的朱漆大门,沉沉关上。
她正愁着一肚子的火竟然没地方发泄,紧接着,外面就传来敲门声。
一个女人的烟嗓,懒洋洋道:“凤家的门关得太急了点,还落下一个在外面呢,接着了!”
说着,赵姨娘就堵着嘴,五花大绑的,被人从墙头那边扔了进来。
她咕咚一声砸在地上,摔地五脏六腑都移了位一般,可来不及嫌疼,就劈头盖脸地见到一把扫帚唰地砸了过来!
龙幼微也没客气,二话不说,脚尖挑起路边扔着的一把扫院子的扫帚,扬起来就是照着赵氏一顿胖揍!
用打王棍打这忘恩负义的贱人,是污了那好兵器!
她将这一肚子的憋闷,变着花样全都招呼到赵氏身上,扫帚如雨点般落下,噼里啪啦,转眼间就将人打地血肉模糊!
奈何赵氏被捆着手脚,堵着嘴,连喊声求饶、磕个头赔罪的机会都没有,就这么被打得只剩下一丝气儿。
“好了,不能打死了。”凤于归的手轻轻按住妻子怒潮汹涌的肩头。
“妇人之仁!你又是这样!”龙幼微肩头一甩,将他的手丢开。
凤家落得今时今日的一切,她将一切都怪罪到凤于归的当断不断之上。
一面要死守祖制,不敢有违列祖列宗,按部就班地将整个南渊的兵权蚕食侵吞到手。
一面又自己不想做皇帝,整天给别人做臣子,守江山,一双膝盖跪得津津有味!
若是依着她龙幼微,早在五皇子丢了的那一次,就反了他景家王朝了,大不了带着凤家嫡系去做一窝山贼,也好过卑躬屈膝地跪在那金殿上,求人家饶恕!
现在倒好,被人抓了把柄,半生的忠诚,全部毁于一旦不说,还可能要背负谋反的罪名,祸及子孙!
所有一切,前功尽弃,一世英名,也付诸流水!
她没好气地将扫把一丢,一脚从血葫芦一样的赵氏身上踩过,将人又踩得惨哼了一声,去了后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