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悸彻骨,身子却如被困在梦魇中一般,动弹不得。
“总算醒了。”温卿墨的脸,出现在上方,笑容在昏暗之中,艳如妖魔,“还当你迷路了呢。”
凤乘鸾将手挪到小腹上,才发现三个月来,他已经这样大了。
“他可好?”
“好,刚才若不是他踹了一脚,还不知你要什么时候醒来呢。”他嘴角向上一弯,“时辰都过了,遇上了什么事儿,让你不想回来?他死了没?”
死了……,死了……
他终究还是为她而死了!
凤乘鸾如梦初醒。
“我要去找玉郎!”她捧着肚子,挣扎着想从祭坛上下来,却因为躺了三个月,手脚完全不听使唤,人也虚弱到了极点,差点滚了下去。
“义父还怕你舍不得,坏了大事,现在看来,的确是多虑了。”温卿墨伸手将她扶住,“你先休息一下,再去见他不迟。”
“不行,他若是醒了,第一个看到的应该是我!”凤乘鸾撑着他的手,向前一步,却脚下一软,差点跪了下去。
温卿墨将她拎起来,“你三个月没吃东西,只靠喂药维持,还是先吃饱肚子再说吧。”
他嫌弃地看看她,又凑近嗅了嗅,“啧啧啧,臭死了,你就这样去见他?没法要了!”
凤乘鸾摸了摸自己的脸,大概是已经瘦得脱相,慌忙点头,“对,我要收拾一下,收拾一下……,麻烦你先带我出去。”
“好!”温卿墨拉长了声音,一根手指轻轻戳了她的肚子,“你娘睡傻了。”
凤乘鸾立时感到,腹中的胎儿听见他的声音,动了动。
她一愣,看温卿墨。
“看什么看,守了三个月,不见天日,不见活人,只能跟一个胎儿聊天,你试试?”
凤乘鸾脚下迈出去的步子,就迟疑了一下,“谢谢。”
“呵呵,你我都这么熟了,何必见外呢?走吧,带你出去。”
他扶着她,走出地下密室,外面日光刺眼,凤乘鸾适应了好一会儿,才重新张开眼。
眼前景物,似曾相识。
闷热的季节,空气潮湿的心口喘不过气来。
楼台亭阁,停在杨柳烟中,雅致中透着矫情,就像回到前世时见到阮君庭的那一刻。
无间极乐!
原来她一直在暗城!
这时,远处一声炸响,便远远听见有人在大喊大叫。
凤乘鸾向那边看了一眼,被温卿墨拉住,“别看了,来寻仇的,我带你去休息。”
“好。”凤乘鸾随着他走了几步,又听见那粗沙的声音在吼叫,该是嗓子都已经嚎地哑了。
她凝神细听,脚步便登时停住了。
王爷……?她听见了“王爷”两个字。
“他在骂什么?”凤乘鸾枯瘦的手,反抓住温卿墨的衣袖。
“我也不知道,走吧。”
“我要去看看。”她丢开他,捧着肚子,转身向外面叫骂处蹒跚走去。
“小凤三,你别去!”温卿墨在后面喊她,“听我的,别去。”
凤乘鸾回头,那一双眸子,几经生死,已经被摧折地几乎没了光。
“我不信你。”
她转身加快脚步,向叫骂处走去。
温卿墨也没再拦她,两手懒懒一摊,无奈远远跟在后面。
轰!
又是一声!
整个地面晃动,凤乘鸾脚下一个趔趄。
是炮击!
谁在攻打无间极乐?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是她不能知道的?
这一路,根本没有人拦阻凤乘鸾,也没人对外面的炮声有反应。
仿佛所有人都已经习惯了眼前的情景。
无间极乐,固若金汤,岂是几个炮子就能攻得下来的?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炮响过后,那骂声再起,这次,她听清了,是应麟!
“司马琼楼!你个婊.子养的!你把王爷还给老子们!”
轰——!
又是一炮!
王爷!
是玉郎吗?
他醒了?
他被暗城的人抓了?
凤乘鸾心头一阵狂喜,跌跌撞撞加快了脚步,抱着肚子,向前方城楼奔去。
身后远处,温卿墨又唤了一声,“凤三啊,我劝你别过去。”
凤乘鸾回头,狠狠看了他一眼,便登上了楼梯。
玉郎!玉郎!我来了!玉郎!
她几乎手脚并用地爬上城楼,正巧又是一炮轰了过来,整个人一晃,抓住了垛口,才险些栽倒。
可就在那一仰头的瞬间,凤乘鸾看到城楼顶上,挂着一具已经腐败风干了不知多久的尸体。
尸体上穿着的,是早已经变了色的殓服。
阮君庭的王裙!
那每一颗扣子,都是她亲手扣上的,每一条带子,都是她亲手帮他系的!
不会错!不会弄错!
凤乘鸾一阵剧烈的眩晕,莫名的五脏六腑剧烈翻滚,身子从楼梯上向后倒去。
后面,温卿墨及时伸手将她扶住,“跟你说了别来。”
这时,城楼上,探出一张脸,是司马琼楼。
“哟,你醒了啊?是来看下面放烟火的?还是……”他瞟了一眼城楼上的干尸,“还是来看,你的玉郎是如何复活的?”
“你说什么!!!”凤乘鸾如五雷轰顶,僵在原地。
“我说啊,阮君庭的尸体,在去天机关上的路上,就已经被我劫来了,如今城楼上风吹日晒三个月,实在让人等得心焦。你猜,等他复活后,看到自己现在的模样,会是什么感受?咯咯咯哈哈哈……!”
“啊——!你们这些疯子!”凤乘鸾如一头发疯的雌兽,想要扑过去将这个贱人撕成碎片,却三个月熬尽了体力,根本挣脱不了温卿墨的一只手。
“你们这些魔鬼——!放开我——!”她回头去咬温卿墨的手,“放开我!我要杀了他——!”
“凤三,你冷静!”他牢牢钳住她,任凭手臂被咬得鲜血淋淋,也不放开。
“哈哈哈,心疼了?”司马琼楼心情舒畅,“我等了三个月,才看到你这小贱人疯狂心碎的样子,也真是值得了,不过可惜啊,你的阮玉郎,他怎么还不活过来呢?真是急死人了!”
他妖娆两步,向那干尸走去,仰头看去,“他不是最好看吗?他不是最美吗?他不是最强大吗?尊主最欣赏的不是一直是他吗?我就想等着看看,他死了之后,又被自己最心爱的人亲手复活,如何面对一个已经腐烂地不成人样的自己!哈哈哈哈!我看你们两个今后,对着他那张骷髅一样的脸,要如何恩爱!”
“司马琼楼——!我杀了你——!”凤乘鸾挣脱不掉温卿墨,只能跪在地上嘶吼咆哮着痛苦。
“杀我?你还要感谢我!这么闷热的天儿,足足挂了三个月,若不是我派人每日赶乌鸦,他早就被啄得剩下一副骨头架子了,连想活过来看你一眼都没机会了呢。”司马琼楼咯咯地掩面狞笑,“真是怎么看,怎么都觉得,他现在这副千疮百孔的样子才是更好看呢,哈哈哈哈哈哈……!”
“啊——!啊——!放开我——!我要杀了他——!”凤乘鸾拼命挣扎,却孱弱的没有半点力气。
她已经听不见自己在咆哮些什么,她像一只濒死的野兽,绝望地挣扎,再挣扎,咆哮,再咆哮!
最后腹部锁紧得如一块石头,一股热流下来,好痛,好痛,好痛……
天地间,不知何时变得昏暗无光,她被人打横抱走时,城楼下,耳畔,依稀传来应麟在城下的吼叫:
“凤乘鸾,你个贱人!王爷为你而死,尸体还没入土为安,你就跟人跑了,三个月不见踪影,现在来这里演什么戏!快给老子滚下来!老子要亲手挖出你的心,看看是不是已经烂了——!”
……
一片混沌中,意识越来越稀薄,恍惚。
腹中一阵紧是一阵,传来无法呼吸的阵痛。
有人在床边忙来忙去。
“大人孩子全要保住,死了一个,你们全部陪葬!”有男人的声音,焦急而冰凉。
“公子,她这生得太早了,孩子的头还没来得及转下来,只有一条腿卡住了。”
“那要如何处置?”
“这……,这要有人用手将孩子送回去,再顺过来……,可是老奴,不……不行啊……”稳婆整个人都在抖,接生过这么多孩子,从来没见过这么多血,加上惊吓,完全僵在了原地。
“再去找人来!”
“来……来不及了!”
男人静了一会,挽起衣袖,“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