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垂眸看她的眼,有种历经岁月摧折的沧桑,“凤姮,我们已经被红颜剑死死钉在一起,再也分不开了!”
她骤然紧抓他的衣袍,“你记得?”
“我记得,我什么都记得了。”
“玉郎……!哈哈哈哈……!”
原来这就是重生的意义,原来这就是上天安排她重生的深意!
上天不是要让她来改变历史,而是给了她一次机会,让她去拯救前世今生的他!
哈哈哈哈……!
原来你阮君庭才是上天真正骄纵宠爱的那个人!
哈哈哈哈……!
她仰面捧着他的脸庞,含泪的笑忽地戛然而止,眼中涌起难言地哀恸。
“怎么了?”阮君庭的面容,随着她笑而笑,随着她哭而凝眉。
凤乘鸾刚刚住了泪光的眼眸,就又模糊不清,“可惜,我没用,孩子……,没能保住……,不然这个时候,我们三个人,该有多开心……”
“……”,阮君庭静了一瞬,之后用拇指替她轻轻拭去泪光,温柔道:“凤姮,你是我见过的最勇敢、最坚强的女子,不哭。”
他虽安慰着她,却自己再度哽咽,“我们还可以有孩子,只要你愿意,我们就可以有很多很多……”
“对了,我和温卿墨联手,杀了沈星子和司马琼楼。”凤乘鸾努力让自己平息下来,低声道,“现在,我是暗城的……”
“我知道,让你受委屈了。”她说不出口,他就淡淡打断她。
他看着她的目光,那样心疼,“温卿墨精于算计,他一力保你,推你上位,只怕没那么简单。不过我既然已经回来了,你就无需再仰赖旁人,无间极乐,就不要再回去了。”
“嗯。”凤乘鸾将脸颊贴在他的胸膛,不再说话,忧心忡忡。
他还不知道她在服用相思忘的事,该怎么跟他说?
她若是不回去,身上这一瓶药用完了该怎么办?
她不想在他面前像个疯子,傻子,六亲不认!
阮君庭将她摁进怀中揉了又揉,将脸颊枕在她柔软的发上,柔声哄她,“从今以后,打人欺负人的事,我来!你……,只负责打我,欺负我,好不好?”
噗!
凤乘鸾脸蛋儿上还挂着泪珠呢,就没来由地被他一句话给哄乐了。
她只要有他,不管经历过什么生死磨难,只要他愿意哄,她就愿意笑。
山神庙外,知了声声。
两人静静相拥,仿佛可以这样一直相守到地老天荒。
阮君庭忽而道:“对了,想起来还欠你一件事。”
“什么?”
“今晚,陪你捉蝉猴儿。”
“只捉呀?”她从他怀中抬起头,晃了晃,娇蛮的样子,有些不满意。
阮君庭眉头紧了紧,下定决心,“吃!还吃!”
……
入夜后,蝉猴儿从土里爬出来的那一个时辰,他们俩就真的在山林里点着火把,抓起了蝉猴儿。
凤乘鸾是直接用手捉,每次捉到又大又肥的,就乐得手舞足蹈,送到阮君庭面前显摆。
阮君庭用两只树枝做成筷子,从树根下夹起一只,举到眼前,看着那棕色带着甲壳的大胖虫子十分有劲儿的在筷子那一头扭动挣扎,好看的眉头就拧的解不开。
“真的要吃?”他有点后悔了。
凤乘鸾又抓了一个,放进布袋里,抬头龇牙笑,“你后悔了?你要是后悔,以后,你说的话,我可一个字都不信了。”
“怎么会!”阮君庭咬咬牙,将那蝉猴儿丢进她的口袋,生怕不小心掉在自己的锦袍上,“答应你了,一定吃。”
“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他喉间有点别扭,“好,一言既出,什么马都难追!”
庙里,篝火隆起,肥肥的蝉猴儿,被火烤过之后,发出阵阵焦香。
凤乘鸾从火里挑了一只,吹着气掰开烫手的壳,露出里面金黄的肉,嗅了一下,直接丢进嘴里吃了。
她嚼那虫子薄薄的甲壳,还发出酥脆的声响,陶醉地挑眉,“嗯,好吃,比烤里脊还好吃,我给你挑个胖的。”
阮君庭嘴角向下扁着,万分艰难,“乖乖啊……,可不可以……,唔……”
他张嘴之际,一只肥大酥脆外焦里嫩的蝉猴,被凤乘鸾迅雷不及地塞进嘴里!
阮君庭一双凤眸登时圆了,嘴唇一动不动,夹着那只蝉猴。
他分明感受到了那玩意生了一圈一圈的甲壳,还有很多只爪子!
那薄薄的唇,便一抽一抽地跳!
凤乘鸾坐在他身边,歪着头眨眼,“吃呀,可好吃了!”
阮君庭的手,暗暗攥紧,修剪地很整齐的指甲,剋地掌心疼。
哄媳妇,总要有所牺牲。
死都死过了,不过吃个虫子而已!
“快吃啊!”凤乘鸾从火中又挑了一只,吹了吹,直接,咔嚓,嚼了!
阮君庭闭眼,将心一横,将唇一收,虫子进嘴,咔嚓咔嚓,飞快嚼了两下,之后,咕咚,咽了。
呕!
他飞快地站起来,逃出庙外去!
吐!
哈哈哈……!
凤乘鸾拍着大.腿大笑,笑得两眼泪花。
等阮君庭回来,脸色发黑,坐在她身边,“凤姮!笑够了?”
他的脸,映着火光,有些危险,神魔莫辨,正埋头吃得欢的凤乘鸾,斜眼偷瞄一眼,立刻心头漏跳了一拍。
“你想干什么?”她小声儿糯糯地问了一句,往旁边挪了挪。
阮君庭伸手将她捞回来,“俗话说,小别胜新婚……”
“阮君庭,这里是山神庙,俗话说,举头三尺有神明!”
“神是用来拜的,不是用来怕的,我向来百无禁忌,你又不是不知道。”
“可是……,我刚吃过虫子!呵呵……”
“巧啊,我刚吐过。”
“……”凤乘鸾看着他的脸,被他额间那道猩红的伤痕晃得眼晕,不自觉地吞了口口水,有点慌,编了个不是理由的理由,“可是,我……,我都好久没洗澡了……”
她抓着他的衣襟儿,半推半就,有点近香情怯。
他俯身,阴影挡住火光,将她笼罩,“刚好,我也停尸半年了,一直用冰镇着,还新鲜着呢……”
呕!
刚吃饱的!
这一次,轮到凤乘鸾了!
哈哈哈哈……!
如此狼狈!
阮君庭开怀大笑!
他有多久没有这样笑了?
半年?
还是二十年?
“阮君庭,你耍我!”
她跳着捶他,追着他绕着篝火跑,就像未经世事的少女,约会心爱的情郎。
她的光,又回来了。
哪怕已经身在地狱,却也心在云端。
长夜漫漫,山神庙中篝火偶尔噼啪作响,凤乘鸾闹够了,窝在阮君庭怀中熟睡。
她许久许久,都没有像现在这样,睡得没心没肺。
阮君庭等她睡沉,才将人小心放下,脱了外袍盖好,便走出山神庙。
外面,秋雨影带着数个黑色身影现身。
“殿下。”
那几个人,身穿黑色锦鳞软甲,脚蹬金刺马靴,在夜色下闪着鳞光,身材颀长,面目白净,随便拣一个扔进人堆里,便是鹤立鸡群。
他们见了阮君庭,当即单膝跪地,“锦鳞卫,拜见太上皇太子殿下!”
阮君庭整齐的睫毛轻掀,一袭猩红拖曳及地,在林间月色中,如魔亦如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