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好敲在阮君庭后肩被琉璃糖的签子刺穿的伤口上,他没防备,哼了一声。
“你怎么了?你受伤了?”凤乘鸾慌忙放下被子,“快给我看看!还有谁能伤得了你?是我爹,还是我娘?”
“别看了,没事,是我自己不小心。”阮君庭赶紧又挑了面条,堵住她的嘴,“先吃饱你的肚子。”
凤乘鸾不依,“不行,你怎么了?快给我看看!”
“真的没事……”
“不行!”
“你到底给不给我看?”
“你已经被休了,不能看!男女授受不亲!”
“阮君庭!你找死!”
再捶!
“哎呀!你的面!汤!小心汤……!”
两人打打闹闹,一个小心翼翼护着那碗面,另一个一面捶人,一面扒衣服。
阮君庭终究拧不过媳妇,只好背过身去,老老实实将脊背给她看。
那一层层斑驳的抓痕,深深嵌入血肉,如被野兽撕扯过一般,即便此时上面厚厚的药膏已经晾干,也依然挡不住下面的狰狞。
凤乘鸾的心,如被一只利爪紧紧狠攥了一下一般,一阵抽搐!
那晚在树林中的挣扎,嘶吼,咆哮,痛苦,绝望,依稀有残破的碎片在脑海中闪过。
“是我……,是吗?”
她指尖轻轻落在他肩头深深的两排齿痕上,泪珠便不听话地,噼里啪啦往下掉。
阮君庭转头,指尖接了她一滴泪,笑道:“傻丫头,不过是些皮外伤而已,我的疗伤药你又不是不知道,连疤痕都不会留下。”
“你傻啊?怎么都不躲?”她又捶了他一下,这次落在手臂上,却也不疼。
阮君庭那根手指顺势在她鼻尖刮了一下,“我若躲开,你便要伤了自己,万一你把自己的鼻子抓掉了,或者舌头咬坏了,我可修不好。”
他口中说得倒是轻松,可凤乘鸾知道,当时她已疯魔,若是真的难忍痛苦而自残,又岂会是抓破脸那么简单?
她怕是会将自己掏个肠穿肚烂!
“玉郎……”她温软在他身边跪坐下来,心痛不已,“你好傻……”
阮君庭无所谓一笑,“呵,你是嫌弃我被小狗啃了,落了一身疤痕太难看?”
“你还笑!”凤乘鸾揉了揉酸酸的鼻子。
他暗骂她是小狗,她都生不起来气了。
“你的玉郎啊,久经沙场,不在乎这些。”他凑到她近前,用鼻尖顶了顶她的额头,低声道:“用不了多久,就还你一个摸着顺手的。”
凤乘鸾:“……,讨厌!”
咚!再捶!
捶完,又向后缩了缩,低头嘀咕,“早知道你是这么皮的,从一开始就不理你!”
她越是躲,阮君庭就越是往前凑,嗓音更低,“你不喜欢吗?我喜欢。以前,这样的话,每每到了嘴边,却总是说不出口,结果最后到死,你仍然没听见。”
凤乘鸾两颊一阵滚烫,面皮发麻,低着头,张大眼睛,等他说完。
阮君庭将手撑在床上,倾身将她迫到床角,“凤姮,我还有好多话,都想这样跟你说,只有我们两个的时候,说给你听。”
空气中,静得听得见两个人的心跳。
扑通,扑通,扑通……
凤乘鸾在想,幸亏刚才偷偷起来洗过脸,净了牙,还用茶水擦了身子!
阮君庭在想,后背抓烂了好,他脊背上那个刺青的事……
两人都没了心头的鲠,便越凑越近,越凑越近……
咫尺呼吸之间,鼻尖轻碰,四片唇瓣还没碰到一处时,就听门口“砰”地一声!
门开了!
两人慌忙各自坐好,一副相敬如宾,举案齐眉的模样。
“妞妞,听秋将军说你醒了?怎么不早点通知娘?”
龙幼微阔步闯进来,径直到床边将阮君庭挤走,抓过凤乘鸾手腕,摸了脉象。
“呵呵,娘啊……”凤乘鸾挤了挤笑,看看被挤到一旁站着的阮君庭。
“娘你个头!”龙幼微狠狠用手指戳了她额头。
阮君庭倒也识相,“你们母女一定有很多话要说,我正好还有事要办,就先出去了。”
“不送!”
没等凤乘鸾开口,龙幼微先送客了。
凤乘鸾:“……”
阮君庭站在龙幼微背后,对她一笑,顺势“叮”地一挤眼。
之后,转身出去,带了门。
凤乘鸾呆住了。
阮君庭居然跟她抛媚眼!
他跟谁学的?
他怎么这么浪!
外面,秋雨影已经候了多时,见主子出来,立刻迎了上去,陪在阮君庭身侧,“殿下,刺青的事……”
阮君庭摆了摆一根手指,低声道:“没机会说!”
“但是,凤于归和他夫人必定已经看出些许名堂,您若是不说,他们与凤小姐所言之中,若是稍有偏颇,只怕会惹得凤小姐与您凭空生了隔阂。”
阮君庭无奈道:“有些事,既然无从说起,不若等对方先开口吧。”
“呵呵呵……,殿下英明。”
——
两人身后小楼中,凤乘鸾与龙幼微母女两相对无言。
良久,龙幼微才伸手替女儿将发丝挽去耳后,“傻丫头,你自从跟了他,到底吃了多少苦?”
凤乘鸾低着头,抿了抿唇,定定吐了两个字,“值得。”
龙幼微幽幽一叹,“行吧,你觉得值得便好,这世间的情爱,从来都算不清到底谁多谁少。”
母女两离别后的诸般,各自草草说了一遍。
只是凤乘鸾将她与沈星子的那场交易轻描淡写,说成用了雕魂邪术,以腹中骨肉为祭品,换了阮君庭一命,以及多亏秋雨影提前将阮君庭和楚盛莲的尸体调包,才令他得以顺利复生,将自己重生的事和那三个月涉及前世种种,都给掩了过去不提。
龙幼微强忍着听完,已经是炸了毛,“什么?他休了你?他阮君庭敢休了你?”
凤乘鸾一阵头疼,她娘好像完全没有听到重点,“娘啊,他当时也是为了保我……”
“被人家休了,还替人家辩解?丢不丢人!”
“反正当初也是嫁地稀里糊涂的,他都说了会把我风风光光娶回去了啊……”凤乘鸾低头嘀咕。
龙幼微狠狠戳她脑门,“男人说的话你也信!早知道他已经休了你,老娘一开始就死也不会让他进葫芦山!”
说到这里,她突然想到,“对了,你有没有觉得阮君庭他跟以前不一样了?”
“啊?内个……,什么……?”凤乘鸾以为她娘已经发现了阮君庭两世为人的事。
毕竟宸王和靖王的性情,还是差得有点大。
龙幼微望了眼门外,确定没人,才道:“你知道他身边那几个穿锦鳞软甲的护卫吧?”
“哦!锦鳞卫啊!呵呵……”,凤乘鸾抓抓头发,“知道啊,是九御的。”
“那你可有想过,他死了多久?他是何时去的九御?又是如何突然手中握有九御黑骑的?就算是真的死而复生,从天机关到神山,再到九御帝都商讨借兵,之后再带着大军昼夜不停的回来,一共要用多少时间?妞妞,你想过没,就算阮君庭他真的长了翅膀,这么短时间内打个往返,也根本来不及!!!”
龙幼微笃定,“所以,他在说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