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陛下,臣乃是文官,这行军打仗之事……”
“朕说了,是暂代!打仗再说打仗的事!”景元熙不耐烦,挥袖,“好了,退朝!”
他草草将人都轰了出去,这才对金殿的明黄锦帐后道:“好了,出来吧。”
锦帐后,漆黑奢华的裙角如夜色中暗香浮动,凤乘鸾缓缓走了出来。
“谢陛下。”
景元熙望着她,有那么一刻有些晃神。
她站在他的金殿上时,真好看。
即便是一身重孝,却也如黑云之后,有金乌暗藏,随时可以拨云见日,光芒万丈。
仿佛她本来就该站在这里,站在他身边,与他一起主宰这天下!
“搬出凉风殿,废了凤朝恩,捧杀容虚成,朕答应你的,都已经做到了,那么,你答应朕的呢?”
“容虚成的事儿,你的好处最大,别算在我头上。”凤乘鸾在他的金殿高处,徘徊了两步,俯视下方,“神山宝藏,就在天机关,雪峰之上。”
“咯咯咯哈哈哈……!”景元熙一阵怪笑,继而咬牙切齿,“你当朕是傻的?天机关是北辰的,肃德岂会容朕明抢?况且,若是那么容易找到,那娘们又岂会容你携宝出走?朕要你把宝藏带来!”
凤乘鸾端然立着,等他笑完,之后,才缓缓道:“皇上如此英明,也该知道,区区一个凤朝恩,一座将军府,并不足以交换神山宝藏。”
砰!
景元熙一掌重重拍下,猛地站起身,“你敢耍朕!”
凤乘鸾向前一步,傲然与他对视,压低声音,“我连阉了你都敢,还有什么不敢?”
“凤乘鸾!”景元熙一掌掐住凤乘鸾脖子,“朕容你到现在,是你还有活下去的筹码,但你若是一再挑衅,你信不信,朕现在就废了你!”
谁知,凤乘鸾抬手掐住他腕上脉门,咔嚓,将那钳住自己脖子的手硬生生掰开,“你也要明白,只要我稍稍用力,你全身的血脉就都顺着这腕子尽数暴烈,你之所以还坐在这金殿之上,是因为还有利用的价值!不要逼我!”
“哈哈哈咯咯咯……,凤乘鸾,你敢在金殿杀朕?外面有三万御前带刀郎官在等着你,有本事,你把他们都全都杀了灭口,这南渊就跟你姓凤!!!”
景元熙狂笑,手腕被捏得碎裂般的痛,可越是痛,他就越是笑,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
“姮儿,你不敢,你不敢弑君!杀了我,你一个女人,让谁来坐这个皇位?是你那个中了痴心蛊的傻二哥?还是你那个随着凤于归跪了朕半辈子,至今下落不明的大哥?”
景元熙几乎笑得上气不接下气,“你谁都不敢扶!因为你要成全凤于归的生前身后名,你要让一切顺理成章!你要死守着南渊的国土,死守着那些蝇营狗苟的黎民百姓!所以,你只能陪着朕慢慢玩!”
凤乘鸾捏着他的手腕,一双眼睛沁得血红!
她仿佛又看到了前世那个疯子!那个无所不用其极的疯子!
她若是与他一样疯,便又会像前世一样,堕入他那只无尽黑暗的陷阱之中。
凤乘鸾神色稍缓,嘴角牵强一笑,“你说得没错!这场游戏,我陪你慢慢玩!至于神山宝藏,的确就在阮君庭的天机关,有本事,就去拿!”
她说完,狠狠扔开他的手腕,转身阔步走出金殿!
身后,还是那疯子的狂笑:“哈哈哈哈……!阮君庭……!他挂在极乐无间的尸体还好吗?哈哈哈……!凤乘鸾,你知道为什么你毁了朕一辈子,朕还这么喜欢你吗?因为你太有趣了!哈哈哈哈……!”
他笑得肚子疼,扶着皇座,歪歪斜斜坐下,“这世上,朕最舍不得的就是你死!朕一定要你好好活着!活得特别有趣!因为,你要是死了,朕的日子,该多无聊啊……!哈哈哈哈……”
身后,癫狂暴躁的喋喋怪笑,如梦魇挥之不去。
凤乘鸾瞪着早已猩红的两眼,双拳紧攥,口中的银牙,咬得沁出血,满口腥甜。
前生种种,如噩梦缠身,无尽寒颤!
她出了宫,并没有返回将军府,而是拐进一条僻静的街道,随便寻了家酒肆,随便要了最大的一坛酒。
景元熙虽然是个疯子,可他说的对。
她顾忌的太多了,放在肩头的东西也太多了。
很多东西,根本从来没有人要她承担下来,可她觉得,那就是她应该做的。
她不能等别人需要她,要求她的时候,才站出来。
这家,这天下,这苍生的苦,只要她看到了,就要想办法挡下来,扛下来。
她要扛下来就罢了,却还要拖上一个阮君庭!
他若是前世今生都没认识过她,又该是活得如何肆意逍遥?
小小的酒肆,没什么主顾,杯中的酒,一杯接一杯,凤乘鸾嫌不过瘾,索性两脚蹬了椅子,仰面躺在桌上,抱着坛子灌!
只有死过一次的人才明白,人生看似无尽长,却每一步都走在刀锋之上。
稍有行岔踏错,便是万劫不复!
嗡——!
空气中一声脆响!
她随手抓了桌上盛筷的竹筒,砰的一声,一只羽箭,刚好扎在上面!
那箭头上,泛着荧荧蓝光,一看便是淬了剧毒!
“来的好,正缺菜下酒!”凤乘鸾将脑后长长的马尾长发一甩,踢了长凳,向暗箭飞来之处横飞过去!
哗啦啦啦——!
小小酒肆周围,早已不知被多少杀手包围,所有人齐刷刷杀进来时,四面的门窗几乎一时间被拆了个干净。
凤乘鸾骤然临敌,扔舍不得手里的酒坛子,歪歪斜斜跃上一张方桌,仰面继续喝,“让我猜猜,你们是谁的人?”
她将最后一口酒倒了个干净,甩手砸了坛子,再睁眼时,已是两眼血红,“凤朝恩?”
“容婉?”
她忽地咧嘴一乐,一嘴白牙,笑得邪性,“施若仙!我猜的对不对?”
领头的杀手,将兵器一亮,“算你聪明,受死吧!”
乌泱泱!
不知道多少黑衣人,蜂拥而上!
“蝼蚁!就是蝼蚁!”
凤乘鸾借着酒劲,根本不需兵器!更不需要仁慈!
徒手撕!
来多少,撕多少!
靠近多少,死多少!
小小酒肆,转眼间成了一片修罗场。
一盏茶的功夫之后,躲进柜子里的老板听见外面没了动静,才小心翼翼推开门,探出头来。
吧嗒!
一只血淋淋的手,挂在面前。
整个酒楼,一直蔓延到外面的街道上,尽是黑衣人的尸体和残肢断臂。
只有凤乘鸾一人,修身的黑裙浸透了血,半贴在腿上,晃悠悠回头,冲他咧嘴笑,“不……好意思啊,把你的地方弄脏了,我……赔……”
话音未落!
轰——!
一道凌空而来的巨大力道,从头顶劈下!
电光火石间,她飞身跃向被那老板,将人推向墙角,后心便硬生生被那力道震得一阵剧痛,口中顿时血腥味涌了上来!
老板吓傻了,窝在墙角:“这咋……没没没没……没完了啊!”
凤乘鸾回顾四周,“这次不一样,我管不了你,快滚!”
“姑……姑娘……”
“滚——!”
外面,街道上,传来重器刮擦青石板的刺耳尖啸!
脚步沉重,似是每一步都一样大小,每一步,都一样力道,那力道,仿佛能将青石板印下一个个脚印。
有高手来了!
而且不是一个人!
四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