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乘鸾闻声,望着阮君庭的双眼,就是期盼地一亮。
阮君庭眼帘缓缓掀起,沉沉一叹,似心中有千千结般,低低唤了她一声,“凤姮啊……”
这一声,便让她那双眼,又霎时间便黯淡了下去。
凤乘鸾低下头,淡淡道:“好了,不用说了。温卿墨猜的没错,你果然知道这些就会厌弃我,现在,我们如他所愿了。”
她满心失望,与他擦肩而过,重重撞了他的手臂,却没等来他挽留的指尖。
本以为他会震怒,会咆哮,甚至会跟她动手,来发泄这一切。
却没想到,等来的却是一声叹息。
她可能真的是想多了……
他那么骄傲的人,那样爱惜羽毛,不要说自己的女人被旁人沾染,只怕碰都不能碰,见都不能见。
她却生孩子都是男人接生的。
算了,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她十岁把两个北辰富商扒了游街,就见过男人光屁股什么样了。
若是真的论起“贞洁”二字,她那一年就该自挖双目而死。
凤乘鸾抹去眼角不争气的泪,狠下心,大步往前走。
反正他都已经把她休了。
反正这辈子,情之滋味已经尝过了。
反正,她问心无愧。
他若是真的在意极乐无间那些事,她也不会委屈自己去求他接纳。
一步,两步,一念之间,思绪万千。
可第三步还没迈出去,身后便是一阵风!
凤乘鸾还没反应过来,整个世界就又倒了过来。
又被扛走了!
周遭临街的窗子,有不少立时被推开,看热闹的老百姓倒是很兴奋。
有汉子吆喝:“这位公子,干得漂亮!”
又有妇人打着哈欠,“哎,早就提点你们了,有事儿赶紧说,说完睡觉。”
凤乘鸾倒挂在阮君庭肩膀上,使劲儿扑腾,“喂!有事说事,你又扛我!说好了再也不扛着走的,我不要面子的啊——!”
“我话还没说完,你想往哪儿走!”阮君庭啪地一巴掌拍在她屁股上,“再乱踢,信不信当街证明给你看,我是不是百无禁忌!”
临街楼上看热闹的,就有人喊:“要看要看!”
之后,被自家媳妇捂了嘴,“你找死啊!没看见人家男人拿着剑呢!”
屁股上这一下,是真的很疼,凤乘鸾被这么一吓,果然闭嘴,只好老老实实给阮君庭倒扛着。
“你刚才想说什么?”她头朝下,半死不活,晃来晃去。
“现在不想说了。”阮君庭冷冷道,“先回去睡觉。”
“睡……”凤乘鸾忽然全身寒毛都乍起来了,他现在这个脾气,大概能把她睡死!
“不要!你放开我!你放开我!阮君庭,我求求你,咱们换个方式谈!”
“你刚才甩手就走的骨气呢?”
“阮君庭,你放开我,我没骨气的!我错了!我就是个怂蛋!”
“晚了!”
“不要啊——,救命啊——!”
就这样,凤乘鸾大半夜哭嚎着进门,将军府各房各院都纷纷亮了灯。
尹正也带着人出来迎接。
刚在西苑安顿下来的暗城众人,又闻声赶来。
被挤去东苑的凤朝恩一家,也出来幸灾乐祸。
凤乘鸾就这么穿着一件中衣,被撸得披头散发,倒挂着被人扛回千里归云轩。
尹正见了阮君庭,这一年间苍老了许多的脸,顿时笑得爬满皱纹,哈着腰道:“殿下,您回来了……”
一年之后,又是此情此情,却已是人事全非,一句“您回来了”,却是一切尽在不言中。
可谁有空在此伤怀!
“救命啊——!谁来救救我啊——!你们特么的都是一群废物!养你们干什么!”凤乘鸾一手揪着阮君庭腰间袍带挣扎,一只手抓住千里归云回廊边儿上的水晶帘就死死扯住。
这是她最后的倔强。
可是,不但没人来救她,反而眼睁睁看着秋雨影笑眯眯替她将那两扇墨绿色的门给掩上了。
他手揣着袖子,将门口一挡,不需要说话,大家就都明白。
这少年夫妻间家法伺候的事儿,各位还是非礼勿视,非礼不闻吧。
呵呵呵呵……
房中,若是换了以前,凤乘鸾也都不跟阮君庭一般见识,他爱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她都哄着他,扮成一朵娇花。
可特么现在不行!
这人今天刚发过大疯,她要是就这么由着他,只怕活不到明天早上!
所以,在阮君庭将她像往常一样,丢到床上去时,她便像只兔子一样,一骨碌翻起来就跑。
可没跑出去三步,就被一条大红的绸带,像条巨蟒一样缠在腰间,又被拽了回去。
唰唰唰!
红绸将一只手腕牢牢缠住,之后,唰——!
搭过床架子!
嗖地!她半个人就挂在了床上!
“喂!王八蛋!你干什么!”
另一只手腕也被缠了个结实,嗖地,挂上了床架,还顺便打了个精致的蝴蝶结!
“你疯了!我该说的都说了,我都认怂了啊!”
她挣脱不掉,抬腿去踢,结果两只脚也被捆了个结实!
“别乱动,这绸带专门给你准备的,扯不断。床也是孤亲手修缮的,结实得很!”阮君庭面无表情,转身出去。
再回来时,手里端了一只小盒子,啪,在她面前打开,里面端端正正摆着他当初抢了她的那把金剪刀,还有一套雕刻玉石用的丁子,大大小小,型号俱全!
凤乘鸾惊得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吓得快哭了,“你干什么?不带玩这么变态的!会留疤的啊——!”
阮君庭的手指,在丁子和剪刀之间左右逡巡了一下,最后选了剪刀,拿在手中,映着室内烛火,还咔嗒咔嗒,开合了两次,之后脸上浮起一抹危险笑容,似是对它的锋利还算满意。
“干什么啊?你干什么啊——!”凤乘鸾被挂在床上,像个毛毛虫一样挣扎,却不知那红绸里面不知夹了什么丝,怎么扯都扯不断。
阮君庭手中小剪刀,咔嗤,将她衣领剪了个豁儿,“你在宫里见了景元熙后,为何不回来?难道真的逼着孤今后,用条绳子将你拴在裤带上?”
“我……,我心情不好,去喝点酒啊!”
凤乘鸾话音还未落,咔嗤——
阮君庭顺着那领口的豁儿,便撕了一条,剪刀尖儿缓缓划过,不轻不重,既没有划破皮肤,却又留下长长一道鲜红的印子。
“是将军府里没有酒?还是孤这个人不能为你解忧?”
凤乘鸾全身毛儿都炸了,脚尖使劲儿踮着床沿,向旁边努力挪开一点,避开他,“解个毛啊!我被人轮番暗杀啊!先是施若仙,后是姜洛璃!”
“姜洛璃?”阮君庭的剪刀果然停住了。
“是啊,还不是你欠下的风流债,现在要我来背!四个蓝眼睛的九御武士,那么凶,我都受伤了!”
既然怂没用,那就装可怜啊!
凤乘鸾后肩的伤已经不疼了,可依然要装出很惨的模样。
谁知,阮君庭丝毫没有收到她的楚楚可怜,只是思忖了一下,忽然猛地抬头,“所以,温卿墨是救了你?他是好人!连这衣裳,也是温卿墨为你裁的,又是他亲手替你穿的?”
“……”
凤乘鸾气得一阵头晕眼花,他们两个出去单挑那会儿,温卿墨的嘴果然没闲着,定是添油加醋,将他占得那点便宜说得天花乱坠。
她也懒得再解释,索性破罐破摔,“是啊!我晕倒了,他干了什么,我全都不知道。怎样?你能把我怎样?”
“不怎样,他怎么给你穿上的,孤就怎么给你扒下来!”阮君庭慢悠悠地拿着那把小剪刀,在她脖颈下比划着,另一只手,咔嗤,又将衣裳撕掉一条。
“喂!你变态啊!不用你动手,脱衣裳是吧?你放开我,我自己来……!”
“他说,孤将你身子养得不好,新伤叠旧伤,还有可能会落下疤痕。”他说着,那尖尖的剪刀尖儿,就隔着薄薄的衣料,贴着她的弧度,缓缓划过,“孤将你如何养的不好了?你身上哪儿落下过疤痕了?这里,还是这里?”
他手中的小剪子,在她身上一一点过,扎得疼,还吓人!
凤乘鸾这次真的不敢动了,“阮君庭,你变态!你比温卿墨还变态!”
“还敢拿孤跟他比?他是个什么!凭什么与孤相提并论!”他立在床边,仰面看着她,双眸一厉。
“不用比,我爹早十年就说过,你就是个大变态!”
“凤姮!”他将手掐住她的小细脖子,咬碎了后槽牙,狠狠道:“不管你在极乐无间都发生了什么事,那时孤死了,孤看顾不了你,可今天孤能死而复生,就绝对不准许旁人染指你半分!”
凤乘鸾本来还以为他要说什么狠话,盯着他那双瞪圆了的凤眸,就准备咬回去,可这番话落入耳中,竟是喉间哽咽,鼻子一酸。
那时候,孤死了,孤看顾不了你……
原来他根本就没有怪她,他都是在怪自己无能为力!
他今晚发这么大脾气,除了气温卿墨,更多的是在气自己,气他自己要一个女人来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