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到最后敢于维护他的,竟然只剩下这个一直贪慕他,又受尽他欺凌羞辱的女人!
当头顶上那最后一丝金边儿也被黑暗吞没,大地陷入黑暗之中。
数百年不遇的天兆,恰逢此时!
鹿苑之中,一片哀嚎!
忽然,夜色中,一声轻啸,响彻长空!
一道亮光,如一颗新星,从百花城正南方缓缓升起。
那亮光,爬升到最高处时,轰地一声炸开!
漫天光华,照亮无边黑夜,绚丽无比,光芒万丈!
凤凰!
一只由烟花组成的火凤凰,在整个世界彻底陷入黑暗之时,照亮了天空!
再接着,一声!两声!三声!……七声!
百花城四面,接连放出尖锐婉转的烟火声!
“是凤家军的黄莺叫——!”有人高喊。
凤家军?
容虚成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中的帅印,他并没有召唤各路凤系军阀前来勤王啊!
那黄莺叫放出的顺序,相当训练有素,不徐不疾,俨然就是当年的凤于归治军之风!
这绝不是仓促之间招来的救兵!
所有人看向容虚成,容虚成看向景元胤。
而景元胤看向景元熙。
“哈哈哈哈……”景元熙忽然笑了,笑得直抽,“哈哈哈哈,你们这群白痴!哈哈哈!你们全都被凤于归那个老混蛋耍了!他根本没死!他一直藏在葫芦山,只是朕一直没有告诉你们罢了!哈哈哈哈哈!”
他转身,手脚并用,爬上龙椅,俯视脚下的每一个人,“你们谁都别想把朕从这上面弄下去!哈哈哈哈!朕活着是南渊的皇帝!死了也是!”
他指向景元胤,“你不是想做皇帝吗?来啊,等朕死了,这里就是你的,但是,你驾驭得了凤于归吗?等到哪天,他那个宝贝女儿忽然不高兴了,你的下场只会比朕更惨!哈哈哈哈……!”
容婉转身,跌在龙椅上,抱住景元熙的脚,痛哭流涕哀求:“皇上,不要!不要!你不要死,你还有臣妾,还有我们的皇儿,您不能死!”
“皇儿!哈哈哈……!哪儿来的皇儿!他们不是说了吗,朕的龙脉早就废了!何来的皇儿!”他一脚踢在容婉的肚子上,“滚开!你连与朕同葬的资格都没有!”
“她的确没有。”一直扶着施若仙的凤静初开口,惊变于前,依然端庄从容,向景元胤行礼,“请秦王殿下将皇后娘娘交给臣妾照顾吧。”
容婉本已哭得七零八落,此时一听此言,登时吓得魂飞魄散,“不要,不要,不要将本宫给她!不要!这个女人是个魔鬼!她是个披着人皮的魔鬼!不要啊——!”
凤静初再也一言不发,静静看着太监将一路挣扎的容婉架走,之后,按规矩,一次向众人行礼,“太后娘娘,皇帝陛下,秦王殿下,事关江山社稷,臣妾一介女流,就不在这里打扰了,告退。”
她淡然转身,裙袂轻盈,黑夜和火把掩映下,云淡风轻地步下高台,目光平和得有些恐怖。
这时,鹿苑外,有人高喝:“臣,凤于归,率七路凤家军忠臣良将,前来勤王!”
紧接着,便是铁马金戈之声,大批军队,步伐整齐划一,乘夜色而来。
勤王!
凤于归勤的是哪个王?
七路凤家军,虽然不到南渊总兵力的一半,但是,凤于归和他的嫡系就像是狼群中的头狼,十七路军阀,在他的死讯传出后,一面各自为政,一面不断被景元熙削弱,整编,早已是一盘散沙。
此时,忽然有七路军阀重新聚在了凤字大旗之下,那么剩下的散兵游勇,除了归顺,根本没有更好的选择。
大势已定,这天下的大势,原来根本就是凤家的大势!
景元胤的心头,突突地跳。
凤乘鸾那日与他在楚王府筹谋逼宫夺位之事,只说天狗食日之时,会给他一个惊喜,可却没说过凤于归还活着!
那女人到底是要给他惊喜,还是惊吓?
头顶上,太阳重新被吐出一道金边儿,天色隐约放亮如黎明时分。
凤于归一身金铠,大红披风,精神郎朗,英气勃发一如当年。
他来到高台之上,向景元熙行君臣之礼,“臣,凤于归,救驾来迟,请皇上恕罪。”
占着龙椅的景元熙就算再傻,也不会再妄想凤于归是个傻子。
“呵呵呵,凤帅,你是来逼朕退位的吧?你这个老东西,就算与朕有滔天的仇恨,造起反来也是一板一眼,有理有据有节,朕佩服你!”
“皇上过奖。”凤于归收身抬头,“既然皇上已将一切明察秋毫,不如就尽快下召吧。九御大军将至,百花城危在旦夕。”
“好啊!”景元熙一个人站在龙椅上,已经成了彻头彻尾的孤家寡人,“来人,笔墨伺候。”
他还在想拖延时间,景元胤却已不耐烦,咔嗤,他将自己的食指咬破,“时不我待,臣弟愿用自己的血,供皇兄拟旨。”
景元熙无奈,又四顾了一番,“此地无纸,既然是退位诏书,又用的是新皇的血,岂能随便写在地上。”
伏在地上的容虚成抬头,“那就请写在陛下的皇袍上吧。老臣愿意为皇上宽衣!”
说罢,便起身,不容分说,去扯景元熙的龙袍。
百官齐呼:“请陛下成全!”
景元熙虽不情愿,却也没办法,一个凤于归在此,胜却千军万马,他若是反抗,只会更加不堪!
他是皇帝!至少他现在还是皇帝!
“退下!朕自己来!”
他怒喝。
容虚成悻悻收回了手,揣在袖中,就那么迫不及待地盯着他。
景元熙慢慢解去腰间玉带,又将衣襟上的扣子,一颗一颗解开。
这身皇袍,人人都想穿,想要穿上它,不知要夺了多少人的性命,而一旦脱下它,就必定会被它要了命!
他脱去皇袍,穿着明黄中衣,将那一袭五色锦绣工工整整铺在腿上,之后,接过景元胤递过来的滴血的手指。
头顶上,日光已经显出一半,天色重新亮起。
景元熙凝视着面前的皇袍,握着那根手指,颤颤巍巍,却迟迟不肯落笔。
“皇上若是不知如何起草,不如由臣弟代劳。”景元胤已经彻底失去耐心,手中用力,强行在皇袍上画出第一道血痕。
就在这时,下方,杀声骤起!
景元熙绷紧的嘴角便是一勾。
你们真的朕没有后招了吗?
嗤嗤嗤!
鹿苑中,不知何时涌入许多白衣少年,头戴玉色抹额,额间一朵血色莲花,冲入人群之中,见人就杀,招招毙命,刀刀封喉!
“是血莲子!”林十五最先反应过来,立刻与鹰老六带着凤乘鸾的人冲了进去迎敌。
这些司马琼楼遗留下来的残部,跟随凛三,被温卿墨招来,不知用了什么法子,极短的半个月间,竟然功力大增,变得嗜血狂暴,而且杀人手段异常残忍!
就连林十五,一路冲杀中,也将将与其打成平手。
日光苍白,相持之下,对方猛地抬头,惊得人全身一个寒颤!
浅蓝色的眼睛!
高台上,凤于归只是一个分神的功夫,忽觉身后一道凉风,景元胤“啊”地一声惨叫!
接着,便是施若仙一声惊呼,“熙儿!”
再回头时,就只见景娴彩色的人影掠过,景元熙就已经不见了,顺便带走的,还有景元胤的一根手指。
鹿苑上空,回响着景元熙的声音:“卫戍军及御前郎官听旨,今日鹿苑之内所有乱臣贼子,无论男女老少,全部杀无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