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卿墨掌中那团蓝色的光,越凝越大,之后,从顺着手臂,融汇全身,一双深蓝色的眼睛骤然在黑夜中发出激越的光,“平我极乐无间,端我销金窝,毁了我在南渊苦心经营的一切,就连我最心爱的玩偶,你都不放过!阮君庭,我一出生就什么都没有,现在的一切都是凭一己之力,辛苦得来的!而你,轻易就可以拥有天下一切,却依然不肯放过别人,你说,我到底要怎样毁掉你,才能消解这心头只恨?”
他向来都是一副玩世不恭的面孔,笑着说些令人毛骨悚人的话,可这次,却是咬碎了满口银牙,恨不得连带着阮君庭的血肉,全部吞入腹中!
“温卿墨,你手中的一切,皆是人命血肉换来,本就天地不容!至于孤的所有,除了凤姮,一切皆不足道,你若喜欢,尽可拿去。”
“哈哈哈……!多可笑!你不需要去争去抢,就有无数人跪在你的脚下,将天地江山奉在你面前,求你笑纳,可你偏偏矫情。什么人命血肉,你的魔魇军叱咤沙场时,难道吃的不是人命血肉?说的冠冕堂皇!哈哈哈哈!”
温卿墨笑得眼角含泪,“阮君庭,你知道这世上最痛苦的是什么啊?是已失去和求不得!哈哈哈哈……!我迟早要让你细细体会其中滋味,至死方休!”
阮君庭的剑锋,稳稳指着温卿墨,看他越笑越是癫狂,“你错了,已失去和求不得,并非人间最痛,而是人间最重。”
他眼中,有居高临下的怜悯,“不过可惜,你根本不是人,自然不懂人性为何。”
“我不懂?”温卿墨果然被那目光刺伤,霎时收起笑声,“我不懂?哈哈哈……!阮君庭,当局者迷,人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没有人比我懂!我这个人,有个好习惯,就是从来不说废话。今日你若是不死,就会有无尽的余生去慢慢回味我今日的话!”
轰——!
两股无比强悍的力量凌空撞击,随着两人身影消失在远方夜空深处,一声凄厉长哨,如一道催命符,在每个人耳鼓中炸开!
尸潮暴动!
十万九御黑骑,对上三百万尸煞!
薄薄的防线,顷刻便要崩摧!
尸群一顿如洪水般倾泻开去,整个太庸天水就完了!
“唔——!”凤乘鸾被堵住嘴,五花大绑,整个人倒在地上,绷得笔直,拼命挣扎!
秋雨影执剑,不管周遭已惨烈什么样,只盯着她一人。
“凤小姐,抱歉,殿下让我不惜一切代价,只保你无恙。”
“唔——!”凤乘鸾拼命向他摇头,一双眼睛瞪得如沁血了一般,似乎恢复了神志。
秋雨影犹豫了一下,“你想做什么?”
凤乘鸾奋力跪坐起来,对着阮君庭消失的方向,拼命摇头。
秋雨影想了想,“你放心,殿下不会有事,但是,你的锁链,在下是绝不会解开。”
“唔——!”凤乘鸾急疯了,温卿墨的哨声一旦控制了尸群,就开始对她失效,她努力站起来,想要向尸潮暴动的方向跳去,可没想,这一跳,没跳起来,整个人却被两幅乌金五连环压得,砰地,脸朝下,又栽倒在地。
秋雨影执剑单膝蹲下,“你到底想做什么?”
这时,远方,又是一阵急促的哨声。
尸群立刻更加狂躁,眼看着十万骑兵拉成的防线就要被冲散!
“唔——!”凤乘鸾奋力抬起头,一双眼睛恨不得将秋雨影的脸咬下来吃掉!
秋雨影似是内心激烈的斗争了一番,终于道:“好吧,不管你想做什么,总比什么都不做更好。秋某今日若是错了,回头便只有向殿下以死谢罪了。”
他伸手摘掉了堵在凤乘鸾口中的布。
“嗷——!”
一声撼天尸吼!
咔嚓!
锁住她的乌金链,被挣出冰裂缝隙!
“嗷——!嗷——!嗷——!”
凤乘鸾双膝跪地,仰天狂啸!脸上的诡异暗红花纹,随着一声连一声的狂嚎,开始疯狂漫延,至颈项,手臂,最后直到指尖!
当当当!
两幅乌金链,尽数被崩摧开去!
她周身煞气激涌如狂风,周遭飞沙走石,袭得秋雨影只得以剑撑地,稳住脚跟。
“嗷——!”
最后一声,撕裂无尽黑夜,威压化作煞风,横扫千军万马之势,仿佛耗竭了全部生命般,向狂暴涌动的尸群席卷而去!
……
终于,风停,一切归于寂静。
一副副青白色的脸,一双双生了红色血点的眼睛,渐渐重新空茫地望向凤乘鸾所在的方向。
黑夜中,周遭除了偶尔一两声马蹄踢踏,便再无其他。
“呵。”凤乘鸾脸色惨白发青,那两颊爬满的诡异花纹开始消散,她人也软软栽倒在地。
——
远处,夜色中,温卿墨周身如被一层幽蓝色的光芒包裹着,张开双臂,整个人悬停于半空,如一尊出世的魔神,“阮君庭,很意外吗?你现在看到的,才是君子令真正的秘密!太庸山的天火遗骸,乃天外至宝,楚盛莲不善加利用,却被用来保存尸身不朽,等着你捡现成的,这简直就是个天大的笑话!”
他的实力,早已不可与销金窝那一战同日而语,乍然交手间,竟然能与阮君庭不相上下。
阮君庭无心恋战,双手持剑,冷冷崩出四个字:“邪魔歪道!”
轰——!
两股旷古绝今的力量悍然对决,所经之处惊涛悬崖,壁立千仞,风行草偃,灭绝八荒!
直到远处尸潮的咆哮,渐渐被凤乘鸾的狂嚎压制,越来越低,最后渐渐消无。
温卿墨才神色稍变。
阮君庭听得出凤姮无恙,再无后顾之忧,手中浩劫剑起,一劈!再劈!三劈!
若是从前,他每每放出这一招,便要修养上十天半个月才能复原。
而如今,一连三击,一气呵成,连喘息的机会都不给对方。
温卿墨只知他复生之后已脱胎换骨,却不知他功力竟然浑厚到如此境地,一招接应不暇,后续步步退让,顿时之间,满盘皆输,一溃千里!
“来而不往非礼了,温卿墨,孤也不妨告诉你,现在你所看到的,就是九方氏血脉的秘密!”
阮君庭居高临下,俾睨道:“你说的没错,有些人天生就坐拥一切,而有些人,无论如何努力,即便逆天而行,蝼蚁,终归是蝼蚁!”
温卿墨被这三剑伤得极重,周身方才那些激越的蓝色光芒也渐渐淡薄散去,他站得笔直,喉间动了动,想要开口间,终究没忍住,先是一口血哇地喷了出去,跪倒在地。
“阮君庭,说得好!没想到你已经在这招人恨的骄傲性子上死过一次,如今复生,却比从前更甚!你就不怕再死一次?”
“可惜你看不到了!”
嗡——!
阮君庭浩劫剑起!
他今日为了不为天下,不为南渊,就算是为了凤姮,也要杀了这个恶魔!
可那剑招还未放出,黑夜间豁然起了漫天大雾,温卿墨的身形被一个鬼魅般的黑影拽入迷雾之中,之后,便连人带着大雾,席卷着消失地无影无踪了。
一个女人温软如玉的声音在夜色中回荡,“盛莲太子,您曾亲口应允,还他两次人情,此番不杀之恩,奴家先代墨儿谢过了!”
话音落下之际,黑暗中扑面飞来一物,阮君庭扬手抓住,掌心摊开,却是一只树叶做成的哨子。
一连三剑浩劫,本想一鼓作气将那恶魔除了,却终究还是被他给跑了!
等阮君庭猩红的身影,拖着浩劫剑,从树林深处走来时,脚步有些拖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