嗡——!
阮君庭扯了裤带,找了半天,才将那琥珀蝉掏出来,甩手扔出去老远,直穿过破窗扔进雨中。
“凤桓!你放肆!”
他现在站在断墙里面,被震得原形毕露,一时半会儿是出不来了,气得发抖!
真的浑身发抖!
面对姜洛璃和九部长老院那些不要脸的老东西时,他也是不动如山,何曾动过真怒!
可这次不但怒了,而且气得后槽牙咯吱咯吱响!
凤乘鸾笑得肚子疼,好不容易爬起来,强憋了一口气,假装正经道:“君上,您有所不知,这迷罗坊中人穷偷儿多,大伙儿都习惯在底裤里缝个口袋,贴身藏最重要的东西,我方才帮您整理衣裳,见这琥珀蝉没地方放,就顺手放在底裤的口袋里了,没想到……您这么热……哈哈哈哈哈……”
话没说完,又笑得快要晕过去了,跌倒在篝火边打滚,乐得趴着捶地!
身后,衣袍鼓动,有猎猎之声!
“凤桓!孤一忍再忍,你却自寻死路!”
阮君庭终于忍无可忍,也不管此时如何难堪,随便穿了衣裳,欺身就打!
凤乘鸾虽笑得忘形,却早就防备着他变脸,当身后劲风袭来时,身形便如鬼魅一般,极快地从窗口跃出。“
她落入浩瀚的暴雨之中,刚刚换上的干爽衣裳又霎时间淋了个通透,回眸间,周身雨水如珠串般飞扬,对他勾了勾手指,“君上想试我功夫,却不要吓着孩子们!”
试你功夫?
想多了!
孤想弄死你!
现在!立刻!马上!
阮君庭也跟着飞身扑了出去!
他将她当成男人,想要一巴掌拍死,可她却滑不留手,像个泥鳅,不要说打,抓都抓不着。
阮君庭几个回合下来,便心知这个凤桓的确有几分斤两,他的确是低估了他。
可就如此任他戏弄羞辱,他就妄称“君皇”二字!
于是手底下发狠,便真的想要这个人的命!
如今的凤乘鸾,凭着体内同化掉的一部分九方氏纯血,在内家修为上,一路势如破竹,突飞猛进,四年时间,达到了旁人几十年也无法突破的境界。
而且她这段时间里,难得地能够静心待在龙皓华身边,每日经他悉心教导,不但将之前练偏了的歪门邪道一一加以纠正,而且还得其毕生绝学倾囊相授。
整个人因此由内至外,都已脱胎换骨,若放手全力一搏,几乎可以同当年相思忘所爆发出来的力量相媲美。
最重要的是,老爷子还趁此机会,将一套前两年的最新研究成果,专门克制阮君庭武功套路的功法,也传给了她。
这套功法,不用刀,不用剑,就是用拳头!
老爷子说,夫妻打架,动刀就伤感情了。
男人不服,就得按倒,骑上去,用拳头揍!
于是,他还专门给这个功法取了个名字,叫做“武松拳”,言下之意,是打虎用的拳头,专打阮君庭这种长了翅膀的白毛老虎!
可是这些深意,凤乘鸾是不明白的,她根本不晓得武松是何许人也。
大概是武艺稀松平常的意思吧。
所以,她现在将这套稀松平常的拳法给使了出来,阮君庭就被憋了个够呛!
他每出一招,对方就仿佛知道他下一招,早就想好了克制的招数等在那里。
这个凤桓不但会克他的招,拆他的招,还会骗他出招!
之后,以逸待劳,守株待兔地等着他往坑里掉!
凤!桓!
阮君庭在冷雨中气得怒火冲天!
从来没见过这么不要脸,这么无赖,这么作死的!
索性也不要什么招数了!
直接扑!
凤乘鸾冷不防他来这一套!
什么智慧,什么招数,什么套路,在绝对力量面前都是假的!
她想逃都来不及了,被阮君庭扑倒在地,两人厮打,湿漉漉裹了满身满脸泥水,滚了几个骨碌出去,都成了泥猴!
仓惶之间,还不忘噼啪交手!
一个想掐死对方,另一个想奋力求生!
又是几个回合,凤乘鸾终于不敌,被阮君庭一只大手牢牢掐住了脖子。
大雨如注,忽然有些静。
他银白的长发此时早已滚成了泥色大饼,骑在人家身上,泥水顺着脖颈往下淌,一只手掐着对方脖子,目光却顺着凤乘鸾的目光,移到另一只手上。
那手
雨水顺着睫毛滑下,成了两道水帘,阮君庭的眼睛,忽闪了一下。
就听凤乘鸾大吼,“摸够了没?!”
她被仰面按着,被雨淋得根本睁不开眼,也看不出来是被打败了的懊丧,还是被欺负了的哭。
阮君庭无奈仰天,他也想哭!
明明吃亏的是他,可现在就连掐死她,好像都变得他理亏了!
当今君皇,被个迷罗坊下九流的妖孽男人撩了几次,就把人家给掐死了……
说出去都难听!
他只好放开手,从她身上站起来,却依然两腿跨在两边,伸手给她。
“滚!”凤乘鸾狠狠将他手打开,狼狈从他两腿中间爬起去,气鼓鼓回了塔中。
好的,现在,两个人只剩下方才阮君庭换下来的那一套穿过的中衣了。
篝火两边,一个赤着胸膛,只穿了条裤子,盘膝而坐,闭目调息。
另一个,身上裹着件宽大的中衣,缩成一团,两条小白腿,努力也想藏在里面,却依然依稀可见。
凤乘鸾身上衣衫,是阮君庭淡淡的气息,如被他拥在怀中。
她便没忍住,又偷眼想要瞧他一眼。
结果,刚巧阮君庭也正掀开眼帘,看向她这边。
她现在这副风雨摧残的模样,倒是莫名像那个令他想忘却忘不掉的姑娘。
“看什么看!没看过男人?”凤乘鸾怕吵醒孩子们,低声骂,将身子扭向一边,生闷气。
“……”
阮君庭没说话,盘膝端坐,重新闭眼。
看过男人,没看过这么变态的男人。
塔外,黑沉如深渊的天,大雨倾泻,仿佛无穷无尽,如一道厚厚的帷幕,将残塔这座孤岛包裹在中央,反而令人难得的安心。
陵园中,一片苍茫死寂,似有杀戮和濒死呼号夹杂其间。
阮君庭端坐期间,呼吸渐沉。
……
很多很多年前,旧塔还是白色的,如一把玉色的剑,高耸在昊都中央。
一十九层高塔,从塔顶垂下九条金链如九条金龙,链上缀了八千一百零九只金色惊鸟铃,铃中又悬了白玉片,九方氏每有一人出世,便会在这金链上添一只金铃。
每当风吹过,整个巨大的昊都都能听见那八千金铃中悠扬清越的金玉相碰之声,以此告知天上神祗,其子孙繁盛。
这里,既是帝国的皇陵,也是皇族祭祀供奉祖先、祈祷之地。
那天,是个大日子,阖族上下,男女老少,八千余人,皆齐聚于此,俯首跪拜于下。
君皇飞身跃于塔顶,于最高处又亲手系上一只金铃,而君后则端然立在下方,怀中抱着一个刚满月的女婴,向上仰望,满眼幸福希冀。
她怀中抱着的,是他们的第一个公主,也是未来的君后。
然而,在这样的良辰美景中,盛莲太子却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