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乘鸾:“……”
这俩孩子什么时候醒的?居然还偷看!
龙皓华:“……,你你你,不是说好了不那么快让他知道的?喂?”
凤乘鸾整张脸都绿了,“外公,她说的话你也信!我跟他什么事儿都没有!”
没法解释了!
她抱着孩子就走。
龙皓华在后面追,“喂!那到底怎么回事?咱们糯糯从不骗人啊!喂!”
两人先是凑在一处,此时又一个走一个追,此情此景,皆落入到那一头阮君庭的余光中。
御撵已经起驾,周遭纱帐落下,一派森严肃杀的寒凉。
——
接下来的半个月,凤乘鸾再也没消停过。
在旧园被阮君庭当众抱了一下,惹得姜洛璃和九部长老,不约而同将她这个迷罗坊中的迷惑君上的妖男,视为眼中钉肉中刺,分分钟为除之而后快。
于是,暗杀,不停的被暗杀!
白日黑夜,但凡稍有放松,杀手即至!
而这,也是阮君庭想要看到的场面。
他要知道,所谓手眼通天的凤三爷,到底是谁的人,有多少本事。
顺便借姜氏和九部的手,替她铺了一条血路,逼着她别无选择地走上去。
要么死,要么活着走到他面前。
如此一番无情试炼,对凤乘鸾来说虽然每每有惊无险,却是终日疲于应对。
直到最后,她当着阮诺诺的面,徒手摘了一个魔化九御武士的天灵盖,终于把从小就见过大世面的小朋友给吓哭了。
“糯糯乖,不哭,娘亲抱抱!”凤乘鸾没办法,赶紧用袍子草草擦了手上的血,将孩子抱进屋去哄。
老板娘黛红倚着凭栏,嗑着瓜子,踹了修栏杆的工匠一脚,“都给钉结实点,这怎么被三爷摸了摸就断了呢?”
她特意挑高了几分强调,却是喊给凤乘鸾听的。
言下之意,你那破事儿要是再不解决,楼里姑娘们的辛苦钱,都不够修门修窗修楼梯的了!
凤乘鸾在屋里费了好大劲,才将哭得梨花带雨的阮诺诺从脖子上摘下来,又抱了半天才哄睡,正要小心放下,房门就吱呀一声,被推开一个缝儿。
一只手从门缝伸进来,指尖吊着跟草绳,绳子下面捆着一只黑黢黢,油亮亮,熏制得恰到好处的板鸭!
“龙氏酱板鸭,八十年陈酿,今晚月黑风高,凤三爷,要不要喝一杯?”
龙皓华探了半个脑袋进来,笑嘻嘻的。
凤乘鸾给糯糯盖好被子,悄悄从房里出来,关好门,嗔道:“你整天吐血,还喝什么酒?”
“吐就吐呗,谁让姜行宇的身体,受不了这浩瀚如海的内力,早就崩坏得不成样子呢?”龙皓华不以为意,在屋外的亭子里坐下,慢悠悠倒酒,“人生得意须尽欢!还好老夫我聪明绝顶、法力无边,能够每日以升龙心法压制,否则早就一命呜呼咯!”
他说着,也来不及等凤乘鸾,便将酒盅往嘴边送。
可酒香扑鼻,唇还没碰到,就被抢走了。
凤乘鸾有些嗔怒,要将那酒倒了,“外公!知道要一命呜呼,您还喝!”
龙皓华赶紧将她手里那酒盅抢过来,心肝宝贝抱着。
“哎哟喂喂喂喂!不能倒!八十年陈酿,你外公我费了好大劲,才从旧塔下面挖出来这么一坛!这该是从前九方皇族祭祖用的贡酒,当初连管酒祭的都一起被杀光了,这酒哟,怕是世间再难求咯!”
“你喝!”凤乘鸾赌气,也不管他,一屁股在旁边的石墩上坐下,“你喝得让外婆婆都不认识你!”
“她早就不认识我了……”提起顾明惜,龙皓华有些颓然。
他已经再世为人了,而她却是白发暮年。
在她的那一生里,他已经是个死人了。
两个人,夫妻一辈子,却是缘分浅薄地可怜。
究竟还剩下多少恩爱,早已经算不出来了。
“算了,提那疯婆娘干什么,老夫该趁着青春年少,再寻个红颜知己才好。”龙皓华说着,却扁着嘴,有些哭腔,抹了把眼睛,“好好的,你这熊孩子你提她干什么!你外公我已经回不去了你不知道吗!”
凤乘鸾知道自己一时嘴上没有把门的,又害得老人家玻璃心碎了一地,也不知怎么安慰,便小心翼翼伸了指尖,牵了牵他的衣袖,“好了,外公公,我错了,其实外婆婆她现在有静初和元礼照顾,也过的挺好,听说她抱着阮君庭那些画像,每天都睡得可好了。”
一提这个,龙皓华本来要流出来的眼泪就又憋回去了,“呸!”
他骂什么好?
明明是外孙女婿,怎么就成了情敌了?
“唉,外公这是借酒浇愁啊!”老爷子得了理,自然是理直气壮地坐直了身子,重新倒了一盅,一饮而尽。
啊!爽!
他心情顺了,砸吧砸吧嘴,“对了,妞妞,提起那孙子来,不要怪外公多嘴,你接下来的事,一定要加倍小心。阮君庭这个人,一向以杀立身,以战成名。即便如今什么都不记得了,他依然只用了四年,就成了九御皇朝四海拜服的战皇!你去他身边,想疼他护他帮他,可他却并不知道你是谁,说不准哪天用完了,反手便将你一道给处置了。”
凤乘鸾也给自己倒了一杯八十年陈酿,低着头,抿了一小口,“没关系,我心里有数。”
龙皓华摇头慨叹,又是一杯,“唉,当初如珠如宝,苦苦求来,又小心翼翼捧在心尖儿上的人,现在如此不择手段……,啧啧!无情啊!那小子若是哪天想起来你是他亲媳妇,不知会是何滋味,老夫倒是十分喜闻乐见。”
“这又不是他的错,他已经很艰难了。”凤乘鸾将那一杯一饮而尽,又给自己满上,爷孙俩各喝各的,又各怀了心事。
当年,梅兰竹在摩天雪岭,必定是与沈星子狼狈为奸,达成了某种协议。
凤乘鸾只猜到沈星子的筹码是送梅兰竹一个九方氏正统皇帝,却始终猜不出梅兰竹用来交换的是什么。”
当时的沈星子,在阮临赋只有六岁的身体里,不但朝中军中毫无根基,就连功力,也必定是大打折扣,否则岂会那么轻易被她给逃了出来?
他一切都要依附于肃德,必定不会轻易暴露自己,为求自保,先下手为强,借梅兰竹之手,将她体内的相思忘转移到阮君庭身上,再将他卖给了九御,做了顺水人情。
凤乘鸾一杯接一杯,喝得有些晕,有些事,这些年来,始终想不通。
沈星子是个魔鬼,一向贪得无厌,任何人和他交易,必定都要付出百倍千倍的代价,从来没谁能全身而退。
他既然杀过阮君庭一次,又岂会轻易再放他活路,反而还送他一个九御皇位?
除非他有十足十的胜算,又或者,他从这场交易中,捞到了个天大的便宜!
他到底又在盘算什么呢?
凤乘鸾一想到那个住在阮临赋身体中的魔鬼,就不禁毛骨悚然。
不管怎么说,眼前最让她放心的,还是南渊。
这些年来,文有秋雨影辅佐,武有凤于归坐镇,景元礼那个猪头倒是始终与北辰相处地有礼有节,逢坑就绕,避其锋芒,集中精力休养生息,倒也令南渊从大疫之劫后渐渐复苏起来。
而真正令她担心的,反而是近在眼前的阮君庭。
她身中相思忘时,身边有他守护,尚且要那般狼狈,如今他体内的毒还有几分尚不可知,身边又空无一人,境遇只会比她危险千倍万倍。
朝堂深宫不比边疆战场,人心诡谲又不能单凭武力角逐。他没有一个可用的人,许多想做而不能做的事,就没人替他去做。
所以,她必须想办法站在他身边。
而这个身份,不能再成为他弱点。
她用了五年的时间,决定再也不会让阮君庭在江山美人之间左右为难,再也不能让他为了她放弃一切。
他的身份注定了他永远是皇权纷争这个巨大漩涡的中心,永远无法独善其身。
只有将他推上登峰造极之地,让他的头顶再无旁人,让他的手中握有最强大的权力,才是守护他,守护他们的孩子的最好方式!
凤乘鸾喝得醉眼迷离,思绪纷乱,心中有些闷,有些疼,便晃晃悠悠站起来,竖起大拇指,“外公,好酒!我……出去转转!你这次一定要替我看好糯糯。”
“又去哪儿啊?小心半路被人砍了!”龙皓华喝得已经倒在凉亭凭栏上,闭着眼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