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既然锦鳞卫大统领都来了,看来的确是在下误会了,凤魇公子原来不是拐骗少君,是真的奉旨行事。”
他两眼发狠,望着凤乘鸾,“下次还请说清楚,免得引起不必要的纷争。”
凤乘鸾也松了一口气,捏了捏千阙的手,“赤蝎王将心都操·到紫极宫门口来了,我若是再不领情,可就说不过去了。”
千阙抱着她的腰,从身后探出头来,淘气对着明少商伸舌头,略略略略……!
他眼中方才那些幽蓝色的光,已经彻底消散,一双凤眸,乌黑闪亮,重新又只像个淘气的顽童了。
——
千阙被锦鳞卫浩浩荡荡护送进了紫极宫,见了阮君庭,先是低着头。
等到左右都退了,立刻一头扑了过去,抱住他的腿,“父君,我是您的孩儿,不是姜洛璃的孩儿!我不是野种!”
阮君庭:“……”
他瞪了眼凤乘鸾。
谁说好了不惹祸的?
你现在把这么个黏糊糊的小东西丢给孤,你让孤如何处置?
凤乘鸾假装没感受到他的薄嗔,道:“少君受了委屈,想找父君做主。”
阮君庭心中始终膈应千阙是姜洛璃的野种,现在却抱着他的腿喊爹,还自称不是野种,难道还要真的认了这便宜儿子不成?
他冷冷用手将孩子拨开,厌恶之情,溢于言表,却不理千阙,只对凤乘鸾道:“公主是千阙的生母,她教育儿子,已经闹得整个帝城不得安生,你也跟着她闹。”
“什么生母!君上可见过母亲如此教育儿子的吗?”凤乘鸾上前几步,拨开千阙的头,将那小细脖子亮出来。
上面之前掐红了的手印,现在已经变成紫黑色。
“她是想弄死他,又怕被你知道!”
阮君庭见了那手印,好看的眉头也是立时一皱。
再看千阙雾蒙蒙的大眼睛,正可怜巴巴地望着他,祈求他的庇护,心就立时软了。
他不是不喜欢这个孩子,不但喜欢,而且第一眼见了就喜欢。
他看着他,就像看着小小的自己。
若是在大街上,在茫茫人海中,见到这样的孩子,必定是喜欢的爱不释手。
可他偏偏是姜洛璃不知从来找来的,强塞给她的儿子。
这孩子的存在,就满是阴谋,满是算计,满是不可为人道的恶毒伎俩!
他见了他,就如见到姜洛璃般恶心!
“父君,我真的是您的孩子,祖宗的金铃可以作证!”千阙从怀里掏出旧园捡来的那只铃铛,捧到阮君庭面前,“公主她欺负我,金铃就会响,痛得她满地打滚!”
阮君庭眉头微微一动,完全不信。
千阙见没人相信,慌忙摇晃那铃铛,“您听!你们听啊……”
可这样一摇,便是石化了的玉片,撞上锈蚀了的金铃,当当几声,黯哑,粗糙,浑浊。
“所以,你就为了这个铃铛,跑了出来?”阮君庭对倦夜丢了个眼色。
倦夜立刻领命出去了。
“不是的,父君,真的不是这样的,这铃铛救我的时候,不是这个声音,今天我在旧园,也听到过,糯糯可以替我作证!”
“神马——!”身后的凤乘鸾炸毛了,“你又去偷孩子!”
九方千阙慌忙捂住自己的嘴,“……”
完了,说漏了。
整件事,闹哄哄了大半个晚上,最后以千阙熬不住,在阮君庭膝头咕咚一头倒下睡着了为结局,才草草收场。
倦夜很快回来禀报,说大长公主的确对少君动了手,而且曾经头痛欲裂,满地打滚,喊着什么铃铛,拿走铃铛之类的话。
凤乘鸾将孩子抱到床上,悉心盖了被子,又仔细看了看他的眉眼,有些忧虑。
转身对阮君庭道:“君上,这孩子不能再回长秋宫。”
阮君庭摆弄千阙的那只旧铃铛,“孤不会养姜洛璃的孩子。”
“我养!”凤乘鸾抿了抿唇,下定决心。
阮君庭抬起头,有些意外,“她想用这个孩子,夺走本该属于你的一切。”
包括我。
可惜最后三个字,到了唇边,还是咽了回去。
“但是孩子是无辜的。”凤乘鸾却不介意。
阮君庭目光之中有些无可奈何的笑,似是笑她终归是个女子,始终摆脱不掉妇人之仁,又似是宠溺,不过是抢来一个孩子罢了,她既然喜欢,随便她折腾便是,总之开心就好。
“孤记得你给孤讲的故事,说北辰的小皇帝,身体里就住着一个魔鬼。你又如何断定,这一个的身体里,不会住着一个同样的魔鬼?”
提起阮临赋,凤乘鸾不禁打了一个寒颤。
这么多年,她每每想起那个胖乎乎的奶黄包,已经变成了沈星子,就浑身不寒而栗。
但是,孩子,是她的执念。
她就是过不了自己这一关,即使被坑过,被骗过,仍然执迷不悟。
“君上可以给我一次机会试试看。我若是被蛇咬了,君上大可不救。可这小蛇若是成了龙,您该怎么谢我?”
阮君庭无奈,“你说。”
“春宵十夜。”她竟然脱口而出这个!
“……”阮君庭也是无奈了,莫名纵容道:“然后呢?”
“我上你下。”
“……”
此时两人之间的关系,莫名有些尴尬。
凤乘鸾刻意接近,却每每点到为止,不肯再进一步。
她怕在这种关键时刻,正是千头万绪、危机四伏之间,若是不小心因为感情上的事惹毛了阮君庭,那么此前几年的等待和赴汤蹈火,就都前功尽弃了。
而阮君庭既贪恋她的好,又始终不敢将一颗心十足十地放在她手中,没了从前的记忆,她口中的故事就都是别人的事,他除了心生羡慕,完全感受不到其中的情绪,于是始终有些疏离。
偶尔逗一逗,略略亲近一下,算是替一颗沉浸在黑暗中冰凉孤寂的心寻一抹日光。
可一旦这温暖他觉得有些多了,多到可能会影响他的判断,就又立刻退了回去,重新沉入黑暗之中,不肯出来。
于是,即便凤乘鸾每日都在他的寝殿中养伤,每晚都睡在他那张巨大无比的圆形龙床上,却始终都是她一人睡得四仰八叉,而阮君庭依然如往常一样,只是稍稍假寐调息一会儿,一夜便过去了。
直到她的伤势基本大好,他才黑着脸,将人从床上扯下来,抓过浩劫剑,塞进她怀中。
“下去站好,替孤守着。”
“为什么啊?”
“你最近睡太多了,会胖!”
“……”
凤乘鸾就只好晚上在整晚替他抱着剑,站在床边守夜,白天再四仰八叉躺在龙床上补觉。
如此数日来,凤乘鸾没有胖,阮君庭的气色倒是好了许多,人也渐渐鲜活起来。
所以今晚,千阙睡着后,凤乘鸾照例抱剑在床边站好,准备守夜。
阮君庭却坐在床边没有更衣。
“怎么不睡?”
“等人来。”
明少商没抓住千阙,姜洛璃深怕被阮君庭抓了把柄,今晚必定不会善罢甘休。
凤乘鸾与他笑,总是丝毫不掩饰情绪,也从无矜持和矫揉造作,就是展露真心地裂开嘴笑,“那你总要装得像一点才好。”
“怎么装?”阮君庭回手将金铃丢在床上,将她拦腰捞到身前,“这样?”
接着,将人一按,另一手接住肩膀,横在腿上,“还是这样?”
再然后,回身把她抡到床上,翻身压上去,“或是这样?”
凤乘鸾就咯咯咯咯地笑,两脚乱蹬,“你行了,千阙还在旁边呢,他是大孩子了,会偷看。”
阮君庭斜瞥了一眼千阙,再将目光收回到她脸上,眉间轻轻一凝,那一道狭长殷红的伤痕,就如沁了血一般灼人眼。
克制自己是一回事,喜欢一个人,是另一回事。
无论理智怎样克制,都无法否认身体的喜欢。
桃林那晚的缠绵缱绻,他至今记忆尤新,气氛一旦变得暧昧,就有些招人恨的诱惑,总想让人泥足深陷。
他就这么伏在她身上,一时之间不知到底该将她怎样处置才好。
凤乘鸾原本大大咧咧,心里只想着老夫老妻啥啥的,并没什么少女的娇羞,可被他这样压住,迫近地看,原本好好的,就忽然不淡定了。
她肆无忌惮跟他说荤话,调戏他,是一回事,真的被他兵临城下,又是另一回事了。
可巧此时,殿外传来脚步声,两人耳力极好,未等外面太监通传,就已不约而同听到。
阮君庭回手便落了纱帐,顺势将薄唇落在她唇角,轻轻一点,却不离开,声音低低道:“又或者,是这样?”
他还真的要装给姜洛璃看!
凤乘鸾推了他一下,没推动。
拒绝反而激得他有些不想轻易善罢甘休。
原本就是天干物燥,小心火烛,此时却是干柴烈火,一触即燃。
“你欺负我。”她糯糯抱怨。
阮君庭与她近在咫尺的眉眼就是微微一弯,“但是你喜欢。”
“……”
外面,一声通传,“君上,大长公主有急事求见。”
门便被人毫不客气地推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