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衣,你认识他么?”
红衣直直的看着车队,似乎想要看透什么,可最终,她侧过头对着老者摇了摇头。面部僵直的依旧毫无表情。
老者含笑着抚须点了点头,很好,此番他果然成功了。成功的培养出了一个活死人,听命于他的活死人!想着,他心里不由的一阵快慰。
红衣看了眼老者,又转而看着马车,许久之后,她的视线怔怔的落在湍急的江面上,久久不动。
“霜儿,不,不要,霜儿……”一声惊呼,月影弹跳性的惊起,身子因为无力,又被重重的摔回床上,疼的她骨头都要散架了。
“娘亲,不怕,不怕,欢儿在……”欢儿从床的内侧爬了过来,轻轻的拍着惊魂未定的月影。
月影伸手抱过欢儿,紧紧的拥住。
自她醒来后,沧澜江边的那一幕就总是不住的出现在她的梦里,挥之不去。
“怎么了?又被猛魇着了?”刚处理完国事的司徒珏看着满脸泪渍的月影,飞也似的闪到月影的跟前,心疼的抚去她脸上的泪渍。
“赫连,我想去沧澜江,我想霜儿,我……”想到当日的那一幕幕,她哽咽的说不出话来。她的霜儿,当日是不是连入土都没能?
想着,她只觉得心一阵抽痛,痛的她几乎不能呼吸。
赫连心疼的闭了下眼,“好,过两日我便带你去沧澜江边。”前些日子,他也曾派人去当初月影她们遇难的地方查过。可是,那里的船家说,两年前似乎并未见过有什么命案,这些年,沧澜江边一直都很太平,没什么事儿发生。
尔后,他又派人去长安城调查,看看能不能查出些关于霜儿之死的线索,只是,至今都还没消息。
“年妃娘娘。”门外忽的传来一声通报,月影用衣袖速速的擦了擦眼泪,挣扎着就要起身,却又被赫连毅摁回床上。
“身子还没好呢,你起来做什么?更何况,你才是皇后,那个要被请安的人。”
正说着,年妃已经施施然的走了进来。较于沧赫国的其他女子而言,年妃算是有些娇小,总是给人一种柔柔弱弱的感觉。就似那扶风的弱柳,仿佛一个不慎便会被那风带走了。
今日的她,一身绣有梅花暗纹的粉红色缎袄,领口袖边都滚了兔毛,衬得她如雪的肌肤更加白嫩。她微微屈膝,对着他们一个福身。
“皇上万岁,皇后娘娘金安。”她的声音不骄不腻,听着好似暖风拂过,让人无端生出一阵好感。
其实,月影也有说让年妃不用来请安。比较,她这个皇后不过是空头皇后。赫连说过,就当一切都是为了欢儿。
对,欢儿需要一个爹爹,也需要她这个娘亲。还在她怀着欢儿的时候,她曾经也想过,将来只要她给欢儿满满的爱就行,欢儿可以没有爹爹,只要有她这个娘就够了。
可是,现实总是容不得她半点挣扎。
那么些日子以来,她一直努力教欢儿唤赫连叔叔,可是,欢儿依旧固执的唤赫连父王,顶多是现在的一声父王叔叔。似乎,欢儿的潜意识中,赫连的称呼里必须有父王两个字。
或许是因为自欢儿出生以来一直都和赫连在一起的缘故,所以欢儿才会如此依赖他吧。甚至于,欢儿可以一日不见她也不会哭闹。可是,若她一日不见赫连,必然会使小性子,闹脾气。
人人都说欢颜公主是开心果,却鲜有人知道他们的欢颜公主使起小性子来也够他们喝一壶的。
月影忽然觉得可悲,本想这一生都不再去招惹谁,守着孩子平平安安的过完一生。却不想,她这一生,居然会成了沧赫国的皇后。
明明被人弃若敝履,却再此处被人视若珍宝。人生,当真是由不得你去揣度半分。
“起来吧,你这身子骨也不是很好,日后这请安就免了。”月影还在出神之际,便听到赫连毅对着年妃淡淡的说道。只是,他说这话的时候并未看年妃,而是看着她。
月影淡淡的看过去,却见年妃的眼底瞬间闪过一丝落寞。那种落寞感,让人看着心疼。只见她再次一个福身。
“臣妾,遵旨……”那四个字竟透着一丝哽咽,语毕,她恭敬的退了两步,转身出去了。就在她转身的那刻,月影瞧见年妃迅速的看了赫连毅一眼。紧紧是那一眼,却包含辛酸。
“她,不过想借请安之名来多看你一眼。”月影依旧看着年妃离去的方向,语气中,有了诸多的无奈。
“我能给她的,就只有年妃那个封号。除此,再无其他!”他的话有了一丝冷意,那样的赫连毅是她所陌生的。
她见过邪味十足的他,见过温暖若三月春风的他,却唯独,是第一次见这般神情冷漠的他。
其实,她一点都不了解他。也从未想着去了解,答应做他的皇后不过是因为她想明白了,不论在哪不都是守着欢儿过日子么?在深山老林中也罢,在这寂寞深宫中也罢,不都一样?何必太过较真!
“欢儿,娘亲累了,你和父王叔叔一起去玩吧。”说着,她面朝里躺去,眼睛却并未闭上。这个谎言,连她自己都觉得太假。
这几日她日日躺在床上,更何况她才睡醒,怎还会累。她,不过只是想要找个借口独自一个人静一静。
赫连毅并没有说什么,只是抱起欢儿往外走去,倒是欢儿依旧很乖巧的和她道别,要她好好休息。
望着明黄色的床幔,她长长了叹了口气。看着年妃方才的眼神,她忽然想到了司徒珏,想到了莫紫苏,还想到了他们那个比欢儿大的孩子。
如今,他们一家应该过的很好吧,定然比她们更好!司徒珏,我本不想再与你有任何瓜葛。可是,你却偏生害死了师兄和霜儿。今生今世,你我之间的恩怨,不死不休!月影恨恨的抓紧身下的床单,关节已然泛了白。
两日后,赫连毅到底还是带着月影去了沧澜江边。由于昏睡了两年,月影一时还没发走路,只能由赫连毅抱着。
江边的风很大,像刀子一样刮的她的脸生疼。可是,再疼也不及她心里的万分之一。
她执意要从赫连毅的怀中下来,赫连毅终是拗不过她,将她放在了江边。望着湍急的河面,月影哭的像一个无助的孩子。
“霜儿,霜儿……”一声声的呼喊,不止撕裂了她自己的心,连着赫连毅的心也狠狠的被她撕裂了。
月影永远都不会知道,她的每一滴泪,都是赫连毅心中的痛。
“霜儿,沧澜江的水好凉,那天,我被冷的浑身发抖。你呢?你是不是也一样?”她努力的挤出一抹笑容,透着浓浓的苦涩,“霜儿,我给你带馒头了,我捂着的,应该还热着,我现在就拿给你吃,我现在就拿……”边说着,她边努力的从怀里摸索出了一个馒头。这样冷的天,那被油纸包着的馒头微微散着热气。
“霜儿,这个馒头晚到了两年,你会原谅我的对不对?你不会怪我的,对不对?”她伸手,轻轻的将馒头放入江中,指尖触及到江面,带起了一阵凉意。
“霜儿不会怪你的,若是你再如此,霜儿反而会怪你。霜儿定然希望你能好好的,你身子还没康复,若是受了寒就不好了。”赫连毅边说着,边伸手欲将她抱起。
却怎知,月影猛一个回身紧紧的抓住他的双臂。“赫连,我不能让霜儿枉死,我不能!你会帮我的,对不对?对不对?”她努力的望着他的眼,希望能从他眼中找到肯定的答案。
赫连毅心中一痛,其实,他不想。他不想她再见到那个男人,他不希望她再有机会受到伤害!可是,此刻的她,那样脆弱无助的望着他,仿佛他是她仅剩的一根救命稻草。如此的上官月影,让他连拒绝都不能。
轻轻点了点头,“对,我会帮你,我帮你。”
听到赫连毅的话,月影笑了,整个人都偎入了他的怀中。赫连,我就知道你会帮我。这世上,也只有你会帮我了……
冷风拂过江面,将涟漪又扩大了一层。而江的另一侧,司徒珏的队伍正缓缓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