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来人披头散发,穿着一身白色的衣衫。他伸着双手,缓缓的朝千泪靠近。
千泪慌乱的往后靠着,手上脚上的铁链噌噌锵锵的相互碰撞,在她手腕脚腕上勒出一道道的红印。
她哭得很无助,水汪汪的眸子揪的人心疼。
来人顿了一下,忽然又似想到了什么,依旧往她爬去,“千泪,我是赫连啊,我好冷,你抱抱我好不好?”
“不,你不是赫连,你不是,赫连不会吓我,赫连他绝不会吓我……”她吼得声嘶力竭,再某一个抽噎声后,她忽的静了下来。整个身子都软绵绵的倒在了床上,两行清泪依旧垂下眼角。
门外传来一阵响动,白影似乎吓了一跳。随即夺门而出,消失在漆黑的雨夜。
那伺候千泪的老姑姑打着油纸伞走了过来,方才她隐隐听到千泪的喊声,所以就想着过来看看。
“瞧这风吹的,屋顶上的瓦片都要被吹飞了。”老姑姑困难的将手中的油纸伞收下来,随即转身走了进内殿。
屋子里就床头的那盏灯笼还发着微弱的光,千泪向来怕黑,每晚睡前总要留下一盏灯笼。那老姑姑走过去,看着满脸泪渍的千泪,无奈的叹了口气。
沿着床畔缓缓的坐了下来,取出帕子替千泪拭去满脸的泪渍,“可怜的娘娘,其实啊,入了这宫,再得宠也终究是可悲可叹可怜啊!”
看了眼千泪手上脚上的铁链,老姑姑眼睛一酸,忙用衣袖拭了拭眼角。转而轻轻的替千泪盖上被子,“睡吧,睡着了,就什么痛苦都不知道了。”
外面的风雨似乎更大了,呼啸声愈来愈大,偶尔还会传来几声树枝断裂的声音。
姑姑静静的坐在千泪的床畔边,昏花的老眼满是怜惜的看着床上的千泪。“人家争破了头想要的东西,你却拒之门外。”
“不爱便不要。”千泪不知何时醒了,幽幽的语气中,透着一丝无力。
“娘娘,人呐,可以跟任何人过不去,就是不能跟自己的夫君过不去。尤其是入了这深宫,即便你再不愿,你也不能跟皇上过不去呀?女人那,就得认命,就得惜福。有些东西得不到,就该放手。”老姑姑颇为感慨的说道,她说这些话的时候,眸光闪动,眼神有些飘渺的看着某处,谁的心里没有个他呢,可也仅仅只能空闲之际想想罢了,也只能想想。
一声轻笑,她的眼神满满都是讥讽。女人就该认命?就该惜福?他亲手杀了她的孩子,甚至于赫连到如今还生死未卜。明明从一开始错的就是他墨珏,如今却弄得好像是她错了,是她和赫连错了。
呵……呵呵……她偏不要认命,她偏不要惜这等福!终有一日,她一定会逃出去,即便是死,她也觉不会死在墨国,绝不死在他的身边!
“娘娘,恕老奴多嘴,其实皇上真的很宠娘娘。老奴可谓是看着皇上长大的,自幼皇上便是宫中的忌讳。他行事作风都很霸气,甚至有的时候,说句罪该万死的话,皇上做事手段狠毒。人人都惧他怕他,其他的皇子都不会与他一道玩。他总是独自一人,不管做什么事,他总是最孤单的那个。”老姑姑说着,又低头看向千泪。却见她双目无神的望着蚊帐顶,似乎那上面的花纹很吸引她般。
见千泪如此,那老姑姑无奈的叹了口气,“老奴从没见过皇上这么在意一个人过,人人都以为娘娘失势了。其实不然,老奴敢保证,只要谁敢动娘娘一根汗毛,皇上一准下令处罚那人。”
“处罚?呵……他还嫌杀的人不够多么?”千泪嗤笑了一声,眸中尽是不屑。她知道这位姑姑是好人,而且,自己实在压抑的太久了,久到她错觉的以为自己真的已经疯了。所以,此刻她才这么想将自己真实的一面展露。
方才那白衣人,想必应该是莫紫苏派来的。想吓死她么?呵……如今的花千泪早已不是当年那个胆小怯懦的花千泪。别说是人假装的,即便真的是鬼,又能如何?顶多,就是害死她,让她也成为孤魂野鬼罢了。
很多时候,人不是怕死,而是怕……生不如死!
她动了下手,铁链传来叮叮当当的声音。这便是他所谓的宠爱?他的宠爱就是杀了她腹中的孩子,杀了她心爱的男子,然后将她紧紧的圈养在一个角落中?
这样的爱,只会让她害怕!只会越来越让她想要逃离!
如果疯了可以远离他,那么她宁可装疯一辈子,一辈子也不是那么漫长,无非是等着自己的青丝一点点的变白,看着自己的双手一点点的长满皱纹,看着无数个日日夜夜在自己的眼前交替。然后,等睁不开眼睛的时候,那一辈子也就结束了。只是,心里还是有那么一点点的幻想,希望能见到赫连,希望能真真正正的离开墨珏的身边。哪怕,这愿望这么不切实际。可是,她总是管不住自己的心。总是在一遍遍的欺骗自己,会有那么一日的吧?会有的吧?
姑姑不知何时已经起身,背对着她幽幽的道,“老奴眼睛是花了,可是老奴的心是清的。娘娘,你的心呢?”
她的心?她还有心么?她的心早被墨珏一片片的撕碎。碎到她都找不到自己的心到底在哪了?只是模模糊糊的感到胸口的某一处还会因为想到赫连而发疼。
看着千泪的沉默不语,姑姑无奈的摇了摇头,抬步走了出去。外面狂风大作,迷迷蒙蒙的早已看不清院子里的一景一物。只有漫天的雨丝,以及那一片的漆黑。
“这天,还真是冷啊。”语毕,她一步步的朝自己的房间走去。却不想,暗处猛的闪现一个人,硬是将她掳到了一边。
“她如何了?”那声音,淡淡的沧桑中透着一股子凉意,让人莫名的感到脊背一阵发寒。
“依旧那般,每日每夜都怔怔的发呆。方才,总算没有再装疯卖傻,同我说了几句,却也只有几句。”姑姑满是无奈的叹息了一声。随即,她抬眸,直直的看着来人。“其实,她不过还是个十六七岁的孩子,她的心……很苦。”
“云儿,我们再也经不起下一个三十年。你当真准备,老死在这宫中?他说了,只要让她回心转意,他便放我们离开,让我们过普通人家的生活。难道……你不想么?”漆黑的雨夜,看不清那人的脸。只是隐隐觉得,那声音似乎也很苦。
姑姑怔了一下,随即低垂下头。是呵……他们再也经不起下一个三十年。想着,她复尔又抬起头来。“我知道该怎么做。”
“恩,那你自己多注意些,我先走了。”语毕,他将一个小东西悄悄的塞到姑姑的手中,转身飞走了。
望着他离去的方向,她低垂下头,缓缓的张开自己的手掌,只见手上静静的躺着一朵银色的扶桑花。
她笑了,眼泪却一滴滴的滚落。
似乎,她又看到了那年他触地春袍,笑着折了一朵扶桑花对她说。“我的云儿是这世间最美的女子。”
“娘娘,对不起,正如你……我也放不下啊!”回眸望了眼内殿,她便头也不回的往自己的屋子里跑去。
谁的心里没个他呢?谁的心里能真正的放下那个他呢?谁能呢?谁能?不……谁都不能!
祥云暗纹的帷幔被风吹的有些晃荡,千泪怔怔的看着,好似要把这顶蚊帐看透,看穿!
方才姑姑的话,在她的脑海中盘旋不止。墨珏,赫连,她,到底是哪个地方错了。为什么他们会走到如今这个地步?她,实在想不透!
初见墨珏,他是冰冷的,让所有的人都不敢靠近他。可是,他却对着她扯了扯僵硬的嘴角。那种勉强扯出来的笑容,让她失笑出声。那一刻,她觉得眼前的男人也不是若传闻般那么可怖,他……还蛮有趣的。
之后,由于赫连的寡淡,她和赫连几乎可以说是不认识。倒是墨珏,虽然总是一张正脸,却总是会时不时的买东西哄她开心。
只是,后来她的心里住进的却偏偏是赫连,而不是他。她以为她喜欢谁就可以和谁在一起,可以选择的是她。可直到后来她才知道,可以选择的,是墨珏,是那个可以呼风唤雨的男人。
嫁给他是错,相信他便是错上加错!若是再原谅他,那么她当真是错的离谱了!
花千泪虽然装疯,却不是真傻。那个是杀了她孩子的杀人凶手,那个是硬生生拆散她和赫连的坏人,她为何要原谅他?就因为他一厢情愿的爱?就因为他说她很爱他,他很宠她,她就得原谅么?凭什么?凭什么她就得原谅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