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过得出奇的平静,自从来到渊国。来到?两个字让月影觉得可笑,原来,她早已没有将这里看成自己的家了?
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呢?从答应做赫连的皇后开始?还是从被司徒珏一次次的伤害开始?亦或是,在出嫁的那刻开始,她……早已不觉得这里是她的家了?
看了眼此刻还在熟睡的欢儿,她微微一笑,指尖轻轻的拂开她额前的碎发。或许,自己从未将这里当成家过吧。
床上的欢儿嘤了一声,随即翻了个身,瘪了瘪嘴继续熟睡。
又是舒心的一笑,她很庆幸能有个欢儿。前世今生,她已经失去两个孩子了。欢儿是上天的恩赐,虽然,虽然……看着她满头银发,心里还是一阵伤感。若是没有那个男人,她的欢儿一定会好好的。而自己……眸光一点点的黯淡下去,同样银白的发丝微微的遮住了她的脸庞,无端让人觉得一阵压抑。
忽的,她唇角微微向上一挑。“欢儿,等霜姨恢复记忆了,我们就随你父王回家。”她像是对欢儿说,又像是自语。
门外,司徒珏双拳紧握,关节处早已泛白。千儿,为何,为何你心心念念的人还是他?甚至,甚至你让我的孩子叫他父王!
心里的怒意一阵盖过一阵,此刻,他真恨不得直接冲进去狠狠的晃着她吼,“花千泪,你到底有没有心?”
是啊,她到底有没有心?如果有心,为什么他这么多年的努力,她都毫无感觉?若是无心,那为何她会这般在意那个人?
前世也好,今生也罢,他始终要输给赫连么?即便是他倾了天下,也终究输在她的红颜一怒上。
心,忽然有些乏了。
“皇上,要不要奴才将这燕窝粥送进去?”一旁的刘公公弓着身子问道小心翼翼,自从皇上从沧赫国回来之后,且不说奇迹般地带回了娘娘,甚至整个人都脱胎换骨了般,让人看着莫名的心惊胆颤。
想自己也算是宫中的老资格了,没想到,见着如此的皇上,自己都会莫名的冷汗涔涔。
只是,眼神偷偷的瞄了眼那紧闭的大门。这离王妃失踪多年,如今,竟是一头白发。更让人惊讶的是,连小公主也是一头白发。想来,这离王妃这些年也定然受了很多的苦,心里暗自悲叹了一声。
“送进去吧。”语毕,他已然转身往来时的方向走去。此刻,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她。他怕自己会忍不住活活掐死她,到底要怎样她才会忘了赫连?到底要怎样她的身,她的心都会成为他的?
世间女子万千,他谁都不要,他只要她……花千泪!所有的人都眼巴巴的捧着自己的心说喜欢他的时候,他却只想捧着自己的心告诉那个女人,他喜欢她。可是,为什么,她却那样嗤笑着看他,唇齿微动,明明轻若蚊蝇的声音,却好像千年玄铁制成的锤子,狠狠的,一下一下用力的敲碎他的心。
“像你如此一个不懂爱为何物的人,有什么资格让别人爱你!”
她说他不懂爱。他,不懂爱?此刻,司徒珏真的很想笑。他不懂爱?谁都可以说他不懂爱,只有她不行!
是谁生病发烧,他守在床边三天三夜不眠不休。是谁不小心打碎了晋国使臣带来的白玉花瓶,结果他替她受罚生生挨了二十龙鞭,在床上趴了七日才能勉强下床。又是谁每日每日将她的冰凉的捂在自己的小腹上,只希望她不要受凉。
呵……他不懂爱?她居然说他不懂爱!
身子一个踉跄,他勉强扶住一旁的柱子稳住了身形。千儿,你真的这么狠心到无情么?
“太子,太子你慢点,跑慢点……”远处,一个焦急的声音隐隐传来,下一刻,一个小东西猛的抱住了他的双腿。
他一愣,低头看去,见司徒安抬眸看着他,泪水在眼眶里打着转转。司徒安的脸有意异于常人的苍白。据说,他天生有隐疾。只是,这向来是宫中避讳的,没人敢说,久而久之,大家似乎都淡忘了。
“父王,他们说,你有了妹妹,就不喜欢安儿了。”
司徒珏静静的看着那一张与自己有几分相似的小脸,眼前这个人是他的孩子,是他和紫苏的孩子。他不知道自己该喜,还是该怒!
“原来,他们说的是真的,父王不喜欢安儿了。”司徒安缓缓的松开抱着他的手,小脸微微低垂下去,眼泪就那样一滴滴的落下,滴在青石板的地面上,晕开几朵水渍。
原来大家说的都是真的,那个白发女孩是他的妹妹,是别的女人替父王生的女儿。小小的手在宽大的衣袖下紧紧的握成拳头,双眸中闪过一丝他这个年纪不该有的狠戾。
“啊……”一声惊叫,原本准备去摸司徒安头的司徒珏猛的回身望去。
见欢儿怯怯的躲在月影的身后,只露出小小的脑袋,有些害怕的看着这边。
月影看了他一眼,随即俯身抱起欢儿往屋里走去。风吹起她的银丝,在空中划过优美的弧度。看在司徒珏的眼里,却是那样的冷绝。
她平静的面容,她眼角的微愠,她嘴角的不屑,都深深的灼痛了他的眼,伤透了他的心。
“最好别让我看见他,否则,我不敢保证他不会死在我的手上。”走到门口的时候,月影顿了下步子,微微的侧过脸道。嘴角的那抹笑容明明还是那般美丽,却无端让人浑身发寒。
一旁的刘公公怔了一下,偷偷的瞄了眼月影。原来不止皇上,连他们这位娘娘也似换了个人一般。
原本来寻司徒安的鸢儿听到月影的话蓦地一怔,眼神中透着一丝危险的气息。到底谁死在谁的手上还不一定呢?想着,她一阵冷笑。
“你不会的。”他像是自语,又像是说给月影听。他知道她不会的,善良如她,怎会狠心去伤害一个孩子?
看着那一张苍白的小脸,明明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却还是倔强的摇着下唇不在他面前哭出来。安儿,这孩子有他小时候的影子。只可惜,安儿注定活不过今年。
想着,心里终究多了一丝愧疚。若不是他,他的安儿也不至于一出生就有隐疾。看着司徒安的脸,他忽然想到了欢儿,那个一头银发的女孩。此刻她就在他身后,可是他忽然不敢去看。两个孩子,皆是因为他所以一出生便异于常人。说到底,这一切的错误,都是因他啊!
身后,月影蓦地失笑出声。
“司徒珏啊司徒珏,你觉得,我还是当初那个任你们欺辱的上官月影么?”她回身,淡然的眸子透着一股浅浅的杀意,“在你让我喝下毒酒的那一刻,在你逼得我跳沧澜江的那一刻,你就该知道。你我之间的恩怨,不死不休!”语毕,她抱着欢儿走了进去,忿然的甩上了大门。
往事不堪回首。回想着前世墨珏对自己的种种,她忽的痴痴一笑。今生的司徒珏,连墨珏都不如!
至少,当年的墨珏还是真心实意的疼她,宠她。可如今的司徒珏呢?他身上参杂了太多的东西,多的连一丝干净地儿都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