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包含了太多的东西。
那些隐藏的信息落入耳中,这一瞬间,二代似乎终于明白了什么。
他拼尽全力看向景书。
他看见被甩在一边的两把枪支宝贝女孩握在手中,也看见这个之前还对他笑意盈盈宠溺万分的女孩,此时正用绝对冰冷和厌恶的眼神盯着他,那目光如同一把利刃,不断凌迟着他的身体。
刀刀见骨,深到窒息。
这种眼神他永远不会忘记。
因为是比任何身体上的疼痛还要带给他千百万倍痛苦的东西。
是腐烂的根系想要倔强留在泥土里,却到最后才发现,原来从一开始它就已经被泥土彻底厌弃后的极致绝望。
景书没有失忆。
从一开始就没有。
她只是在伪装,等待着一个时机。
一个除掉自己的时机。
没有过多的言语,冰冷的枪口又对上了少年的额头。
女孩漆黑的瞳孔里没有丝毫温度。
至少,对着自己,没有。
食指弯曲,似乎是要扣动扳机。
少年死寂的双眼,不见一分对死亡的恐惧。
他只是难过地询问着:“十一号……你有没有真正的爱过十二号?”
女孩声音淡淡——“有。”
这似乎点亮了一道光。
“那……”他几乎小心翼翼地问着:“你有没有,真正的爱过我?”
漆黑的瞳孔里,是理智到不容任何情感的漠视。
看着那双眼睛,二代便不敢奢求答案了。
“……是么?”少年沙哑着嗓音,自问自答:“我明白了。”
心痛的好想赶紧死掉。
但是就这么快闭上眼睛的话,就不能再多看一会儿她了。
褐色眼瞳里倒映着女孩的脸,越想越难过,可是没办法不想。
他想要将一切甜蜜的回忆说给景书听。
希望她能多看自己一眼。
细密的睫毛沾染着带血的水珠,轻轻颤了颤,随着哭腔一道落下的还有一句颤抖的问题:“十一号……游乐场,你还会带我去吗?”
“你说过的吧,会带十二号去,永远都不会忘记。”
他悲伤的哭了起来。
仿佛是孩子终于扯下了大人一切伪装布后的崩溃,他抓着最后的救命稻草,询问着女孩曾经的承诺。
也许会得到安慰,他也如此乞求着。
但最后,落入耳边的,却是一句冷冷的——“可你不是他。”
你不是。
即便模样相同,大脑相同,思维相同,行为举止和性格都能模仿到没有一丝差错。
可你依然不是他。
“复制玩意儿。”
“是个永远都上不了台面的劣质品。”
“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取代原来那人的假冒之物。”
他的一切。
从诞生开始,就是一场错误。
他本不该来到世界上。
他的存在即非法。
也许在女孩眼里,多看自己一眼,都认为是对逝去之人的侮辱。
也许十一号每天都在想着怎么杀死自己,怎样为一代抹去这份极致的耻辱,让那早已死亡的孩子得到安息。
真妒忌。
他哭着说:“十一号,我好舍不得你。”
“就这么死去的话,我永远都看不见你了。”
可惜冰冷的枪口不会给他任何机会。
第四颗子弹彻底断绝了他所有的话语。
奋力伸出的手紧紧抓着女孩的裤脚,想要抱住她,哭着道歉——
“对不起,我不该这么坏,总惹你生气。”
“对不起,我不该骗你,总妄想得到你所有的目光。”
“但哪怕只有一点点也好……十一号,你在乎过我吗?”
“在乎过,生命中……只有十一号存在的我吗?”
但是蓝衣少年已经等不到回答了,因为他问不出来。
最后的子弹令他失去了所有言语。
发不出声音。
只能一个人匍匐在寂静的沙丘边,挣扎伸出手朝离自己越来越远的女孩爬过去。
但千疮百孔的身体过于沉重,血液已经快要流干了。
靠着修复液勉强有着最后一丝意志,而那随后一丝意志,也随着下一次的北风全部消散了。
眼前,是景书背着凌漆,朝南方缓步走去的背影。
他真想跟上去,他不要离开十一号。
不过少年跟不上。
“会记得我吗?”唇畔微动,近乎无声地问道:“……哪怕,只一点点的记忆呢?”
——一点点而已,会记得他么?
他不恨景书杀他。
也不惧怕死亡。
他只是像个穷尽一切都无法得到心爱之物的孩子的一样。
至死悲伤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