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休要……”夏毓良对着安平王和靳辰怒目而视,只是刚一开口,他的眼角突然溢出了一丝暗红色的血,他猛然瞪大眼睛,七窍流血,瞬间毙命,死状可怖。
看到倒在地上已经断气的夏毓良,舒贵妃尖叫了一声,直接晕了过去,而后不久嘴角也溢出了一丝黑血,显然早已中了毒。
安平王妃放开夏皇的手,转身,神色冷漠地看着地上的夏毓良和舒贵妃:“皇兄的死一定跟他们有关。”安平王妃再悲痛,也不会认为是靳放杀了夏皇,因为靳放根本没有理由这样做。事实上,靳家想要造反,只要谋划得当,是完全可以办得到的。靳放不可能在一个人进宫面圣,而一家老小都在家里等着他回去的时候做出对夏皇下毒这种事,这实在是太荒谬了!
齐皓诚看向了安平王:“父王,你说皇舅舅已经写了传位诏书?你是不是知道诏书在哪里?现在应该拿出来了。”夏皇已死,不可复生,而很可能是罪魁祸首的夏毓良和舒贵妃都死了,如今还有三位皇子,不管夏皇把皇位传给了谁,只要真正的传位诏书拿出来,谁都不会有任何异议,夏国皇室也不会有什么动荡。
安平王看着齐皓诚微微叹了一口气说:“等你岳父过来再说吧。”
原本一直沉默的七皇子夏毓信,听到安平王的话,眼底闪过一道莫名的光芒。他觉得真正的传位诏书上面写着的一定是他的名字,他刚刚一直没有开口是很明智的,因为多说容易犯错。夏毓良那个蠢货,想害了夏皇自己上位,却脑子进水地选择了靳放当冤大头,靳家哪里是这么容易撼动的?夏毓良或许还想着安平王夫妇一定会跟他站在一起对付靳家,可谁不知道安平王府跟靳将军府的关系,那俨然就是一家人了。
夏毓信思前想后,他如今是唯一的成年皇子,而且靳放是他的亲舅舅,于情于理,他都会是夏国新皇的不二人选。而他接下来什么都不用做,什么都不需要说,只需要等着安平王和靳放宣读诏书,然后顺理成章地登上那个梦寐以求的位置即可。想到这里,夏毓信心中一阵激动。
靳扬在冷宫里面找到了被关押起来的靳放,靳放被打晕了,人事不省地躺在那里。而看守靳放的几个侍卫看到靳扬出现,根本就没反抗,默默地让开,让靳扬把靳放带走了。事实上对宫里的人来说,皇上已经死了,接下来谁会成为新皇还是个未知数,而他们心底根本就不相信靳家会谋反,也不认为靳家会因此倒下,所以在这个时候,谁都不愿意冒头当什么正义之士,因为结果必然是惹祸上身。
皇宫里面并没有因为夏皇的死生出任何乱子,甚至比以往都要更平静,平静得有些诡异。安平王已经让齐皓诚去舒贵妃和夏毓良的宫殿调查了,要把他们身边伺候的人都抓起来审问。
靳扬带着靳放找到靳辰的时候,靳辰给靳放把了脉,眼神一下子就冷了下来。
“小五,怎么样?”靳扬问靳辰。
“没事。”靳辰垂眸掩去眼底的一道暗光,拿出随身携带的金针,给靳放扎了几针,没过多久,靳放就睁开了眼睛,醒了过来。
“老爹,你没死。”靳辰看着靳放说。
靳放扶额,他当然知道自己没死,他家这个丫头真的是,就不能有点温情吗?
靳放感觉头还有些疼,他被靳扬扶着坐了起来,突然神色有些紧张地问:“皇上呢?皇上怎么样了?”靳放是被人偷袭的,而偷袭他的人武功极高,他被打了一掌,就晕了过去,当时夏皇还安然无恙,后来发生什么事他根本就不知道。
“皇上驾崩了。”靳辰神色平静地说。只要靳放没事就好,至于这到底是谁在搞鬼,她心中已经有了一些猜测了,因为靳放中的那一掌,带着很明显的正阳门内功的刚烈之风。正阳门,活着并且在这边的人,总共也就没几个……
靳辰一开始就觉得,没落的舒家根本不敢有谋反之心,舒贵妃也一向胆小怕事,而夏毓良就算有野心,实力却是个渣渣,脑子也很一般,这也是为何夏皇根本没有要立夏毓良为太子的原因。而夏皇是突然横死的,他就算提前写了传位诏书,也不可能交给夏毓良,传位诏书上面还正好是夏毓良的名字,这么漏洞百出的一出戏,简直是在嘲笑靳辰他们的智商。
所以夏毓良和舒贵妃极有可能是被人蛊惑利用的,而幕后之人一开始就没打算让夏毓良活着,而是用了延迟发作的剧毒,让夏毓良什么都说不出来就毙命了。
刚刚靳辰查看过夏皇的尸体,夏皇中的并不是什么奇毒,只是江湖上常见的一种剧毒,可致人瞬间毙命。而靳放在夏皇中毒之前就被高手偷袭打晕,之后夏皇才被下毒害死,夏毓良武功不济根本就做不到这一点。
“靳兄,皇上十天前才密诏我们谈了传位之事,没想到这么快就……”安平王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十天之前,夏皇不知为何突然召见了安平王和靳放,还有朝中的另外两位元老,让他们亲眼看到了传位诏书,然后把传位诏书交给了靳放来保管,此时传位诏书就在靳家的祠堂里面放着,夏毓良却搞了一出莫名其妙的假诏之戏。早已经知道夏皇要传位给谁的安平王夫妇,怎么可能会相信?
听闻夏皇已死,靳放眼底闪过一丝痛色,站起来说:“我这就出宫去取诏书,明日早朝宣读!”
靳辰表示不管夏皇是未卜先知还是为了以防万一,如今既然有了真正的传位诏书,那就很好办了。按照诏书上面来办事即可,夏国乱不了。而她接下来会查清楚到底是谁在暗中搞鬼,最好不是她想的那个人,否则他们下次再见,真的要你死我活了……
靳扬留在了宫中,暂代禁军统领一职,以防出现什么乱子。安平王一家也都没走,安平王妃坐在夏皇床前不住地流泪,齐皓诚微微叹了一口气,有些好奇地问安平王:“父王,皇舅舅把皇位传给谁了?是夏毓信吗?”如今剩下的三位皇子,有两位不仅出身低年纪小,而且还傻乎乎的,相比较之下,也就只有夏毓信的可能性最大了。虽然夏毓信这个人自负骄横还很冲动,但无奈夏皇那些出色的儿子这会儿都不在了,齐皓诚想了想夏毓信当皇帝的情景,莫名感觉有些不爽。
安平王眼神复杂地看了齐皓诚一眼说:“你明日一早随为父去上朝,到时候就知道了。”
“都这个时候了还卖关子?”齐皓诚撇嘴,“算了算了,我不想知道了!父王你照顾好母妃,我先出宫了,晚秋和孩子都还在靳家呢。”
“你去吧,记得明日一早去上朝。”安平王微微点头说。
“知道了。”齐皓诚话落,人已经消失在夜色之中了。他之前带人去舒贵妃的宫殿,发现那里的宫女太监都已经死了,而夏毓良的人也都中毒死了。齐皓诚知道,搞鬼的另有其人,夏毓良和舒贵妃不过是当了靶子而已,被利用完就被灭口了。只是幕后之人的目的是什么,齐皓诚不确定,但他总觉得靳辰似乎看出了什么端倪,明天问问好了。
靳辰陪着靳放回到靳将军府之后,两人就分开了,因为靳放要去取传位诏书,然后再进宫去。而靳辰在快要回到星辰阁的时候,才想起来她忘了问靳放夏皇的传位诏书上面写的到底是谁。靳辰自己想了想,除了夏毓信之外也想不到别人了。想到夏毓信,靳辰直觉他不可能是一个好皇帝。不过安平王和靳放肯定都会按照夏皇的旨意来办事,他们这么忠心,做不出谋权篡位的事情来。
夜已经深了,靳家没能团聚的家宴早已经散了,星辰阁里还亮着灯,窗户也开着。靳辰在楼下飞身而起,直接从窗户飞进了二楼,还没落地就被躺在窗边看书的墨青伸手抱住了。
靳辰靠在墨青怀中轻声问:“孩子们都睡了?”
“小夜在向谦那里,两个小的都在司徒那里。”墨青说。
靳辰抬头看了一眼,床上空空的根本就没有孩子。她抱着墨青微微叹了一口气说:“偷袭我爹的人用的是正阳门的武功。”
靳辰并没有跟墨青说宫里发生了什么事,不过一句话墨青就已经猜到了大致的来龙去脉。靳放自己武功是不弱的,所以事实不会是靳放眼睁睁地看着夏皇毒发死在他面前,因为那样的话靳放最可能做的是第一时间回来找靳辰去救夏皇,他不可能什么都不做,更不可能束手就擒,事情早就闹大了。靳辰的话让墨青知道,有高手在搞鬼,而且是一个修炼正阳门功法的高手。
“你担心是南宫离?”墨青看着靳辰问。
“不是担心,我只是不希望。”靳辰微微摇头。
“未必是他。”墨青轻抚着靳辰的长发说,“曾经这边正阳门的四个人,也就只有西门擎确定已经死了,东方木应该还活着,北堂黎和南宫离也都活着,而且还有可能是东方云祁。”
“我知道。”靳辰微微点头,“真正修炼正阳门的正统功法到高手的也就那么几个人,东方木不知道躲在哪里,北堂黎看着无欲无求,南宫离已经摆明了要帮东方云祁,所以南宫离还是有嫌疑的。”
“杀了夏皇,然后呢?”墨青看着靳辰问。
“夏国的皇子已经没有像样的了,杀了夏皇,不管是哪个皇子继位,对夏国来说都不是好事,就算没有动乱,就算靳家和安平王府尽全力保夏国安定,有一个昏君在,依旧可以让夏国走向灭亡。”靳辰神色淡淡地说,她猜测这就是幕后之人的目的。
墨青唇角微勾:“刚刚死去的那个夏皇应该没有那么蠢。”
“不重要了。”靳辰微微摇头说。
墨青笑意加深,靳辰在想别的,并没有意识到墨青在暗示什么,不过墨青想,等到了明日,很多事情都会定下来的,到时候就会知道他的猜测有没有成真了。
靳放入宫之后就没有再回来,而夏国的两位元老大臣也连夜被叫进了宫中,靳放安排了比以往多几倍的官兵在深夜的千叶城大街上巡逻,其他官员甚至很多百姓都隐隐感觉到了不对劲,这对很多人来说都是一个不眠之夜。
靳辰和墨青睡得还不错,因为孩子们都不在身边。天色刚亮,千叶城皇宫的方向响起了丧钟的声音,这是只有在历任皇帝离世的时候才会敲响的钟声,向世人宣告了夏皇的死讯。
这太突然了,可以说毫无征兆。百官一个个都面色惊异地入宫,低着头站在了朝堂上面。而记得安平王昨夜的嘱咐,并且很想知道下一任皇帝到底是不是夏毓信的齐皓诚,也一大早就进宫了,作为安平王世子,他还是第一次去上朝。
披麻戴孝的夏毓信,带着两个年幼的皇子,出现在朝堂上的时候,百官心中心思各异。夏国原本的皇子真的不算少了,足足有十位,可是短短几年时间,死的死,废的废,最后就剩下了三个。而在这三个皇子里面,如果选一个做新皇的话,毫无疑问就是夏毓信了。
昨日宫中发生的事情,这些人已经无从得知了,因为安平王妃下了封口令,而夏毓良已死,剩下的三位皇子也绝对不会对别人说。百官对于夏皇的死因,只能在心中猜测了,没有人为他们解惑。
三位皇子站在了最前面,夏毓信身旁站着的就是齐皓诚。夏毓信叫了一声“表哥”,齐皓诚很敷衍地应了一声。
当初被夏皇秘密召见的靳放和安平王,以及夏国另外两位德高望重的元老大臣同时出现在了朝堂上面,曾经教导过两代帝王的老太傅走在最中间,手中捧着一个明黄色的卷轴,站在了所有人的面前。
除了那位老太傅之外,所有人都跪了下去,老太傅在打开卷轴之前,面色沉痛地说:“皇上遇害,实乃国之大不幸,但皇上圣明,早已立下传位诏书,以保夏国安定,保万民安宁。”
“吾皇圣明!”百官跪地齐声高呼。
老太傅打开了传位诏书,用苍老的声音开始缓慢地宣读。这份诏书很长,因为是夏皇在安然无恙的时候立下的,考虑到了方方面面的问题,前面有很大段的铺垫。
听着老太傅宣读的诏书,低着头跪在那里的百官神色都变得有些不太对劲。夏皇在诏书中一直强调百姓安定才是国之大事,皇位必须由才德兼备之人继承,才能保夏国繁荣昌盛……
这样的传位诏书,不正常……夏国皇室仅剩下三位皇子,不管夏皇定了哪位皇子继位,没有人会有异议,他不需要在传位诏书中写这么多,还强调新皇必须才德兼备。说到才德兼备,七皇子夏毓信其实算不上,而另外那两位年幼的皇子根本没有什么存在感,年纪还小,也谈不上什么才什么德。
本来觉得已经十拿九稳的夏毓信,跪在地上听了半天,老太傅还没进入正题。他微微皱眉,心中突然生出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就在众人心思各异的时候,老太傅终于宣读到了最关键的部分:“朕思虑再三,为保国之安定,在朕死后,由安平王世子齐洵继承皇位,希望……”
百官都神色震惊地跪在那里,万万没想到最终竟然会是这样的结果!夏皇竟然会立下诏书,把皇位传给了安平王世子齐皓诚,而不是他的儿子!这在历史上是从未有过的事情!即便齐皓诚是长公主之子,身上流着一半夏国皇室的血,可说到底,他姓齐不姓夏啊!
夏毓信面如死灰地跌坐在地上,看着旁边的齐皓诚,眼神像是要吃人一般。
而齐皓诚也是一副被雷劈到的样子,脑海中回荡着“安平王世子齐洵继位”……齐皓诚的大名就叫做齐洵,皓诚只是他的表字,他想他终于明白昨夜安平王看着他的时候那个复杂的眼神是什么含义了。
安平王夫妇跟齐皓诚提起过夏皇有意想让他接触政事,齐皓诚表示拒绝,安平王夫妇也想办法回绝了夏皇。夏皇一开始也没坚持,只是在十天之前,他却突然铁了心一样,直接把安平王和靳放以及另外两位元老秘密召进皇宫,拿出了那道传位诏书,不容置疑地说他已经决定了,无可更改。
安平王夫妇一直没有告诉齐皓诚这件事,是因为他们本来还在等着夏皇回心转意,想着未必就这么定下来了。原本夏皇正值壮年,再生几个孩子也都是来得及的。
安平王妃前日进宫的时候还在劝夏皇再考虑考虑,说齐皓诚还是孩子心性,根本不适合当皇帝,齐皓诚当皇帝也完全不合规矩礼法,其他皇子肯定会心生怨气的。当时夏皇并没有被安平王妃说动,还说他活了半辈子,终于想通了,并不是非要把皇位传给他的儿子,夏氏一族才能传承下去,相反他考虑了很久,觉得把皇位传给他现在还活着的那些不成器的儿子,有可能会导致夏国没落甚至是灭亡。
安平王妃本来还想着过几天再进宫劝劝夏皇,可却没想到夏皇突然死了,传位诏书是不可能改了。安平王昨夜犹豫了一下还是选择先不告诉齐皓诚,因为他怕齐皓诚一听说要当皇帝就跑了。
知子莫若父,因为此时此刻,在百官都反应过来,面朝齐皓诚跪下高呼万岁的时候,齐皓诚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