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一支带着火苗的箭矢,破空横飞而来,直向翼郡王谡深的心窝。正在他副手备战的久光奋力一扑凌空跃到他的马背上,替他挡下了这一箭。
火苗猝的燃烧殆尽,留下了一坨赤黑色的疤痕。伤愈后的久光觉得难看,就让纹身师画了一枚鹰隼。
他说鹰隼是最为忠诚的仆人。一旦被人驯化,一生只侍一主。主亡则缘尽,鹰隼宁愿磕死在石崖之上,也不会再为第二人所驯化。
谡深将顶着一张袁飞脸的久光背回了袁飞的卧榻。看着他心情复杂。
活着,已经是意料之外。就像温子合说的,久光不可能还活着。若是活着,他为何还不回来。
可是久光活着,却变成了袁飞?这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他说,那是两个,妖女……
宫廷侍卫眼瞅着如入无人之境的翼郡王,一个个面面相觑,“郡王——?”
然而却没有一个人敢出手阻拦的。
毕竟上头没有人发话呢,翼郡王又是练家子出身,与宫廷里长大的精贵皇子不同,万一自己有个损伤岂不是得不偿失。
谡深没有冲着谡渊的大殿去,而是绕了好大一圈,终于逼问下宫人说出了柳家两姐妹休憩的地方。
千鸟殿。那是先王为先王后建造的用来观鸟潮的地方。
先王后有个特殊之处就是目力非常人所及,能够看见非常辽远的地方。而她也喜欢看鸟,屋子里的摆设、器皿,都涂鸦着白鸟群飞的景象。
有人评价说先王后是养在深殿心往燎原。
千鸟殿有一半是凌空矗立在木垣支棱起来的架子上的,圆木的台阶非常陡峭。而先王后也正是有一次攀爬时不幸摔落而亡的。
后来就再没有人爬上去了。
谡深一手搭住圆木梯子,轻巧的一蹬,凌空飞跃而上,稳当的落在上层的平台上。就看到了一只木桶,里头浸着一个……人?
从他的角度看去,只有白花花一片的背脊,如野蛮生长的水草般漂浮在水面上的黑色长发。
斜阳已经若有似无的退去,光华奚暮。
不会是淹死了吧?
谡深心底一噔,快步上前,想也没想,徒手把水里的人儿捞了起来。
这一捞就暗自后悔了。
还有心跳。
关键是,从指尖的触感,自己捞的还是个女子……
这就很尴尬。
捞起来后,对上一张熟悉的脸,以及黑洞洞的,分明还有活气的眼珠子。一双漆黑的,完全只有黑色眼珠的眸子死死的凝视住他。
“打扰了。二小姐……”
柳夕阮丝毫未露惊慌之色,连一些许的女子的娇吟都没有。坦然自若的直视着他,直到他愧疚的松开手臂,往后退去,背转过身。
“翼郡王果然艺高人胆大,竟然毫不避讳以背示人?”
谡深心想不过就是个女子,能耐我如何?他也不是没见过她的身手,确实有几分凌厉,但是在他面前——不足挂齿。
他没有听到任何响动,除了她的说话声,也就是……她根本没有从水里出来?
“二小姐,是在下打扰了。在下这就离去。等二小姐穿衣妥当,在下等候二小姐说话。”
哗啦啦,水声终于响起一片。
“没关系。我们就这么说话。难道,郡王是怕我?”
怕,当然是不能怕了。可男女有别,谡深心想北疆女子还真是民风开阔啊,岂能到了如此地步!
“久光是你杀的?”
“不是。”
“是你救的?”
蹲了一顿,“不是。”
“二小姐的意思是,与你无关?”
他听到了背后传来的哂笑的声音。如果不是担心她此刻衣衫未着,必定是要仔仔细细观察她的表情。
这北疆来的两位氏族小姐可都有点东西啊,扯谎面不改色,刀口架在脖子上不曾眨眼。难怪会被人以妖女论治了。
“就算我说与我无关,恐怕翼郡王也不肯信我的话了?”
“你先把衣物穿上。”
“我浴还未洗尽兴为何要穿。”
“你……难道二小姐不怕感染风寒么?”
“我北疆女子风餐露宿马背为营,不畏风寒。”
说的漂亮……
“听二小姐的语气,似乎早就已知久光没有死了?”
她咯吱咯吱的在木地板上走动着,离他近了几分。
“刚才你问,是否我杀了他,我说没有。你又说是否我救了他,我也没有。既然有人救了,那说明此人并没有死,对吧。所以我知道你这个久光兄弟没有死,不奇怪啊。”
“可他的脸,变成了旁人!”谡深下意识想回头,想看看她此刻说话的表情,但咬了咬牙忍住了。
她又咯咯的笑出了声,“敢问郡王哦,为什么会觉得一个人换了脸,与我有关的呢?”
“我来之前,遇见了三小姐。三小姐从袁家离开,坐的是袁家的马车。”
“哦。那郡王不应该去怀疑我小妹么?怎么气势汹汹竟质问到我头上来了?难道是因为什么原因不敢质问我小妹?”
谡深嗅到了海棠花的香气,夹杂在一缕清幽的曼陀罗腐蚀的味道中,充满了静谧的诡异威胁。
“郡王,你可知道我们与谡家的人,仇深似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