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自从住进了柳千颜,真正成了一方生人勿进之处。
“翼亲王来了?!”
谡深走过,周围小巷子里立刻流言蜚语四散而起。
“翼亲王怎么会来这里?”
“废话,当然是看住在里头的那位。”
“是那个妖女吧。”
“你们说翼亲王若是欢喜,怎么不接回自己府邸去?”
“是怕人说?”
“不能。翼亲王什么时候是个在乎别人怎么说的主儿了。”
“那荪夫人都不要了,还怕招一房妾?”
……
窃窃私语入耳,谡深心底甚是想笑。
过去拍了拍门。大门吱呀又自动开了,明显门后没有一个人。
谡深还是挺给面子的,假装是有人开门,淡定而入后自己顺手就关上了门。
风筝上是有根绳子牵着。
可仔细看牵着绳子另一头的原来是跟小树枝。
小树枝蹦跶的站立着,在板石地上一戳一戳的。风筝飞了上去,它便跟着飞离了地面,风筝被垂下来了它就往下落,戳到地面上又发出咚咚的声响。
旁人见着是要吓坏的——一根树枝活了,会放风筝了。
谡深走过去,解开了那根绳子。随手将树枝扔到了泥土中。
不一会儿……它自己蹦跶了出来……
柳千颜的轻笑声也随之而出,“亲王果然是人中蛟龙呢,胆识过人。遇到这番诡异景象,丝毫不为所动。”
其实谡深并不是不惊讶,也不是毫无惧意之人。只是看着她太风淡云轻了,自己要是一惊一乍的未免就掉了身份。
他也是去过北疆,在地窟里见到了万恶祸首的石雕景象,虽然未亲眼所见那种场面,可若是把它们想象成真的,就是如此了。
“你又何必拿这些吓人。”
“看来已经是吓不住亲王了。”
谡深叹气。
柳千颜随手一挥,蹦跶的小树枝灰飞烟灭。可是谡深却发现,她的脸色异常的苍白了一些。
她本来就是白的,且是那种类无血色的纸白。而今日所见,愈发的灰白而苍无。就像天空中的浮云,阴雨之际密布重叠,可到了艳阳天的时候就变得若隐若现,如今她的脸色正是如此。
有些说不清的灰暗,像要消失似的。
柳千颜扯了扯嘴角,“怎么,是有需要用到我的?”
“临城谡辟送来了信,你可知道……”
“我不知道。”柳千颜认真的看向他,“谡辟的信是直接送给你的。你又没有差遣人来告诉我。我如何知道?掐指一算么?”
“掐指一算,你算不出来?”
两人都顿了片刻。随即彼此就心照不宣的笑了。
谡深一直在试探她的底线,她知道的。他想知道她的能力到底可以做到什么程度,她可以高瞻远瞩到哪儿。
所以有些事,还是必须在他面前装神弄鬼的。譬如,那根小树枝。和半空中飞不出她庭院范围的风筝。
既然她说不知道,他就当真的且信了,“东亲王之子向谡辟要人。谡辟没肯,辽军就日夜在临城附近转悠。谡辟有点怕了。”
“谡辟本就胆小。”她抬了抬眼皮,向是在嘲讽。谡家的人胆子都不大。所以他谡深倒是个另类了。
“我先前答应过他……”
“要的是什么人?”
谡深沉默了会儿,“信上没说。不过,根据打听回来的消息,是个……舞姬?”
“哦。那就是在洛郡王眼中,女人比城池重要了。”
“话也不能光这么说。”谡辟文采还是不错的,求援信中解释的头头是道,谡深背了两段给柳千颜听。
柳千颜蹙眉细想了会儿,“亲王还真信了?”
谡深,“……嗯,也不是全信。但是他说的也有道理。”
“有道理,翼亲王又答应了人家,怎么不去援助他?”
“若是辽军再次攻来?”
大概是坐久了,柳千颜伸展着四肢,“你是想问我,我还能不能帮你相山城抵挡住辽军的下一波攻击吧。”
“你能么?”
“我手中并无实物。你看见了。”
“然而别人看见的却未必如此。”
“没错呢。我所用的不过都是障眼法,信则有,不信则无的东西。谡深啊,你觉得你这位叔伯能够被唬住几次呢。”
“就是说不管谡辟了?”
“没说不管啊。我手中无实物,可你有啊。”
谡深笑了起来,搁他那儿打哑谜呢?
“不是有崆峒家将刚刚归顺么。难道就不想先试用一下合不合手?”
“让崆峒茗去助临城?”不合适吧。
“让崆峒茗去接应鬼刃呢?”
“里应外合?”
“嗯……釜底抽薪。”
“鬼刃至今还没有消息传回来过。”
“细作在外,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信不信?”
“信,我信你的。”谡深下意识的出口,柳千颜随意的一听。
当两人沉默下来的时候,气氛却诡异的静谧。
“原来,你信我的啊?”
“只要你不利用我。”
“可现在不是你在利用我么。”
谡深语塞。他可以利用她,她不能?
是何道理。
不过巫女大人到底开明,“无事。天宿氏族天生就是遭人利用的。谡家先祖如此,谡家子孙效仿,倒是师承有名呢。”
谡深不喜欢她这般自暴自弃的语气,她的沉静当中总是弥漫着一般放任自流的无奈之举。若她真是无所作为就也罢了。却偏偏机关算尽的样子。
忒的讨人……心生怜悯。
怜悯之情,万恶之源。是以前谡深四海为家的时候一道烤火取暖的流民口中的哲理。许是生活尽不如意才活的如此通达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