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官兵冲进来就是一通乱找,不许发声询问。
走了以后才复起窃窃私语,“是丢了什么人,还是什么重要之物?”
“钱财乃是身外物,翼亲王又无家眷,丢的还能是什么。”
“哟,听老哥说的是个明白人,翼亲王到底丢了什么?”
“不就是北疆来的那个能呼风唤雨的妖女么。”
“帮着相军抵御辽军进攻的那个?”
“还记得翼亲王回来之后,辽军倾军而来的时候城外头那场飞沙走石么?辽军据说当场就吓退了。我二婶家的侄子就是相军的,他们说从城里头看还好,可是风沙吹到辽军眼前,能把整个人给卷起来,抛到空中再落下来!辽军折损了不少人,又以为是天神怒怪,才不敢攻来的。那边的将领在后边用马鞭抽打将士,可依然还有不少逃兵。谁敢跟天斗啊?”
“跟天斗?意思是,咱相山城有天神护佑呐?”
“瞧这傻乎乎的弟弟!全叔的意思是,亥朝上下几代人不敢轻易碰北疆的藩王那是有道理的。北疆的氏族啊轻易的触碰不得,北疆疆土之下埋葬的先神的遗址,头上是天神的庇荫。瞧见当今亥王的大军了没有,那浩浩荡荡的一些人呐,也没能收复北疆。”
“可翼亲王不也亲自带兵去了北疆?”
“翼亲王要比亥王睿智多了!亥王说翼亲王是去平乱的,还真当去平乱呐?翼亲王显然就是站在北疆同一边的。因为援助了北疆有恩,北疆的天神才不远万里来护佑我们这个相山城……”
“那岂不是,得北疆心者,就能得天下了?”
“北疆跟咱亥朝的那些亲王啊、郡王的也都一样,心根本就不齐。不过这个北疆巫女啊一定大有来头!否则你们想,翼亲王多谨慎一个人呐,身边怎么会平白无故收留一个北疆的女子?”
……
几人正在打了烊的酒馆里讨论的水声火热,就听大门被人拍打了几下。
“怎么,还没查完啊?”
“不是已经来过了么。”
“不能是相军查完,还让属军走一遍吧。”
“也不是不可能,毕竟属军才是翼亲王的亲军,眼里看的可比相军重要多了。”
“怎么办,开门么?”
“废话!还准备跟翼亲王对着干呢?”
门开了,站在外头的却不像是官兵的人。
一个个都穿着普通的布衣。
其中一个斯文白净的年轻人道,“老哥,我们几个是城外来做生意的,听说翼亲王封了城,这不赶了巧了原是要出城的,只好多住一晚。请问……”
店里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住店的?”
“嗯。”
“咱们这是酒馆,没有房间啊。”
“没事。大家都是走江湖的人,在长凳上垒一宿也不碍事。”
“啊?这……”
酒馆里几人都是老熟人,所以城里戒严依然敢聚在一起喝个小酒背后嘀咕嘀咕城主翼亲王什么的,可来了外人就不好应付。
酒馆馆主看了眼仅剩的那张桌子,其余的都已经收拾干净,长凳也翻上了桌面,舔着脸,“这位小哥,不是我这儿不招待啊……实在是,外头你也看到了……”
话正说了一半,正巧一路巡查的相军走过,白面书生样的年轻人二话不说直接推着馆主就进了店里面,后面一溜串进来了五六个。
反手就关上了门。最后赶进来的络腮胡太贴在了门缝边,似乎在观察外头相军的动静。
馆主一看就知道不好了,这群不是善茬。
于是表面上热络起来,同时不断向自己的同伴打眼色,“来来来——进店的都是客,把桌椅给赶路的哥几个摆好。我这就进去让婆娘出来温几壶酒,烧个热菜……”
然而气氛已经不对了。
馆主眼角余光瞥见了那只乡土色的大布袋。布袋子看来挺沉,一个扛着一个托着,像是个人。可里面的人又不动。
扛着布袋的人已经来就找好角落,将布袋扔在了地上,同时还踹了一脚。
被白面书生拽回来,“疯了么你!还踹?万一踹醒了怎……”瞧了一眼正侧耳细听的店家又把声音收回去了。
扛布袋的大汉擦了把额头渗出的细汗,“什么玩意儿!瞧你的德行该不会是看上这个妖女了吧?这妖女长得细皮嫩肉又纤小,怎么扛着挺重?”
听到妖女两个字,所有人都顿了下来,酒馆中一片诡异的静谧。
馆主再想热起来也已经不可能了。
大汉也不藏着掖着,“得了吧。你们别哆哆嗦嗦的一副丢人的样子。我们几个这时候进来就别想着悄无声息的出去。”
“王大莽!要不是你,做事不动脑子,我们能被人发现?”
“可不就是。我跟猴哥已经把城里搅的够乱,只要小心些……”
“撒!撒!撒!别一个个赖我头上。要不是我想出来狗血淋头的法子,你们能抓住妖女?”
“行了行了,闭嘴吧!那个,老板?”
一回头,老板吓瘫在了地上。
这生意是阎王爷的买卖啊!
卖了他们吃喝,他们酒足饭饱带着袋子里——姑且不论是什么吧,跑了。被翼亲王追究起来,别说店开不成了,被赶出城去都是好的。就怕全家都要跟着自己陪葬……
这几位爷都是祖宗,眼下想打发了赶走,看来是不可能了。
“店家,你也别害怕。我们都是正经行走江湖的义士,我们不妄害无辜。”
他们自己人先怼了起来,“什么叫义士?咱今日干的活能叫义士?”
“怎么就不是了!”大汉不愧叫大莽。
“问题是,人到手了。怎么出城去?谡深动作如此之快,几处城门恐怕也早已封死。”白面书生像是几个里头想退路的,突然一转头,看向瘫坐角落里还不能动弹的馆主,“店家,你们城里除了那几条大路,还有什么法子是能出城的?”
“没、没了!真没了……”
“你好好想想!不然老子把你头拧下来。”
馆主这一想还真想了起来,“天池官!”
“什么官?你特娘的是要去报官?!”
“不是不是……那地方就叫天池官,但现在嘛……”
“现在怎么了?”
“成了翼亲王的府邸。”
脸色群变。“店家,你人不老实啊?”
“不、不,我老实的……”
“你老实的,还骗我们去羊入虎口啊?”
“如今翼亲王人在外头大街巡查,应该……”
一语惊醒!
“对啊。那小子人在外头,最危险的地方反而是安全的。”
“问题是,出口在哪儿?”
几人又看向馆主。
“我、我也是听说啊……”
“你说嘛!”
“应该就在庭院的某个角落。因为那个地方以前是侧亲王私用的,也不知道里头具体是干什么的。但来来往往的人很多。我有个小兄弟是卖栗子的,就经常在那府门口摆摊,他从小别的本事没有……”
“挑重点的说!”
“唉,唉!是。他数数特别厉害。他说呀,这进去的人,和出来的人,不对等。”
“什么意思?”
“怀疑有暗道。进去才四、五个,出来能有十几个。而有时候啊是进去的人多,却隔了好几天都没有见出来的。兴许是从暗道走了,就再没出来过。”
“是真的?”
“真假的,小人就不知道了……”
“这都什么屁话!你们这都信?”
“别说以前侧亲王在相山城里造了不少暗道我也是听人说过的。有些密道啊,走的还是天干支子八卦门,请了不少得道高人来设计的。”
“他一个亲王设计这些干嘛?”
“还不是刚到了地方上怕遭人算计么。没想到啊,千算万算结果自己结束在了皇城里头。”
“那谡深会不会已经发现了?把路给封死了?”
“应该不至于。谡深这人虽然善战能吃苦,论阴谋诡计未必有谡海那老狐狸的一半。就算发现了,也不必封死,也算给自己留一条后路。”
“咱怎么说?再闯回去?”
“现在肯定是不能了。得等天黑……慢着!”
“怎么的,一惊一乍的?”
“人呢?!”
“不都在这。”
“我说袋子里的……”
所有人看去,乡土色的麻布袋子豁然已经瘪了下去。
大汉不信邪,特地走到跟前,用脚踩了两下,“我去!真的没了?”
“你个猪头!用眼睛不能看啊?”
“不是,她不是还有障眼法么。辽军当日不就被她的障眼法给吓退了……”
“行了行了,你快别说了。”
刚才还一直斯文儒雅的白面书生此刻从背后摸出一支笔,单手将笔锋一转,瞬间成了一把锋利的尖锥。
“店家啊,我们哥几个可真没动杀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