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让谡深对谡辟放下了疑心,却也为日后谡辟背叛谡深时添砖加瓦。
当谡深再次见到谡辟时,他已然是南疆的群龙之首,身份地位等同于北疆的藩王,亥王没有给他加封进爵,他却自封为亲王尊,谡深问他,“为何如此?”
谡辟只丢下一句话,“水至清则无鱼。”
谡深离开南疆后不久,谡辟就逐渐开始掌控雷电,成为了相山城与浠水城的代任城主,手下精兵强将无数。
崆峒茗也兑现了自己的承诺,带着崆峒家将离开了翼亲王的属地,回到了姐姐的身边。
谡辟没有谡深那么厚道,他深谙,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的道理。不仅对居无定所的东亲王谡子谢赶尽杀绝,也对当年驰骋南疆的辽军肃清不怠。
甚至一些曾经无视他的,压榨过临城的亲王,毫不犹豫的穷兵黩武,然而那个时候的谡深却深陷北疆的氏族混战之中。
谡深最先与墨旗氏联手,希望抵御住眠煦氏的吞并之势。然而他们忽略了眠煦氏族背后的人,荆条君。
荆条君在东周多年,养精蓄锐,正待厚积薄发之时,却因青薄沽莫名之死而失去了东周王的信赖。这是他无法忍受的,因此一腔怒火只能继续攒压,与谡渊的临时结盟却无形中更加戾气深重。
……
老族长面色凄然的望着谡深,“翼亲王,我们也许真的支撑不下去了。”
但是谡深眼中却冒起了诡异的光。
他知道那个入口在哪里,只有他知道。因为北疆深谙这个秘密的藩王都已经不在了。
以前,藩王作大,自治北疆。在世人的眼里是因为氏族军强悍,亥朝不敢轻易逾越,然而事实上,每个藩王的心底都藏着一个秘密,一个足以动摇亥朝根本的秘密,就是天宿的遗迹。
谡深带着氏族长老,以及族人,重新开启了尘封的古门。
在地下古城打开的瞬息,整个深渊坍塌了下去,埋葬了入口。
族人们开始惊恐万状,“我们出不去了!?这可怎么办?要埋葬在这里了?”
可是长老看到了谡深脸上的表情,朗声安抚道,“不要怕——这里一定有第二出口,翼亲王不会轻易害我们的。”
暂时安抚住了族人,他们继续前行。
穿过长长的甬道,在密不透风的地下城墙上行走,他们见到了四分五裂的壁画,以及在肩膀、脑门间穿梭的白磷之火。
谡深推开了最后一扇大殿的门。那是他之前没有进来过的地方。
瞬间整个地下城都被地火照亮了起来,一盏盏的壁灯随着冷风的吹入,自行点燃。随着温度的上升,他们见到了无比渗人的一幕。
无限延展的长桌上面摆满了各色各样的珠宝、金银、玉器。在壁灯的照耀下,熠熠生辉,引人探手。
族长倒吸了一口气,他们从来不知道原来北疆的地下,还有一座城,一座富庶的无边无际的城。
然而只有谡深所看到的不同,他看到的是无尽的枯骨,支离破碎,形残影破。
族人们一开始还收敛着,当有一个年轻的族人不小心碰落了一只纯金打造的荷碗,落地声震耳发聩。
族人们看着长老,长老们看着族长,族长心下胆颤的注视着翼亲王。
作为阅历最丰富的族长,自然清楚鼎盛之下必定有妖,只是他还不明白翼亲王是如何知道这一切的,既然翼亲王早就知道为何时至今日才进入这一方富土。
他派兵驻守北疆三年有余,早就可以搬空了这里,或许已经建立了第二个谡氏王朝,何必在南疆苟且偷安。
他要的是什么?
在始终没有得到明确的禁止之后,族人疯了一般的去抢取宝物。
谡深却独自一人默默的沿着无尽的石桌向前走。
他看到了一块石台,石台上面摆放着璀玉莲花座。当他手指轻轻触碰到莲花座的一片花瓣,拂去表层的尘土,晶莹剔透的花瓣蓦然的闪亮了一下。
谡深像是明白了什么,摸出腰间佩刀,划破手指,将自己的鲜血滴落在花瓣之上。就看到整个莲花座都亮了起来。
但是他回头看向族人,他们却无动于衷并没有发现似的。因为在他们眼中,看到的不过就是一块石头,石雕而成的莲花座。只有眼前的财宝才是真的!
莲花座上一具白色人形逐渐的具象,谡深戒备的后撤了一步。可是那个具象却伸出了手指,一把捉住了他。
“谡深,你终于来了……”
他记得这个声音。是柳家三小姐柳千颜的声音!
“你、不是死了?”
“我是残影,残影是不会死的。”
“崆峒茗告诉我……”
“他只是看到我消失了。我回到了这里,最初的地方。”
她终于,变得不再虚无缥缈。眼眸中的光仿佛也晶透起来。
身姿柔软而纤细,脸庞不着丝毫岁月的痕迹。
她存在的岁数或许已经年长谡深好几辈人了,看起来却依然少女。
“扶我,谡深。”
他不受控制的走向她,屈身,将她从莲花座上抱了下来。
当她躺进他的怀中时,他忽然从迷雾中看清了眼前的长室。
头顶的石壁变得无限的高。
周围的石墙变得无限的远。
到处莫名的贴上了华丽的金箔,脚下是柔软的波斯地毯。
一个个老人们坐在长桌两侧,交头接耳窃窃私语,每个人的表情似乎都很凝重,在谈论着不可泄露的天机。
“他们是我的族人。”她伏在他耳边,吐息清柔的说道,谡深只感觉自己耳垂随着她的每一次吹吸而涨热,自己仿佛置身回到了无尽的岁月之前。
激烈的争论声,灌入耳中……
“我们终究会失去这片疆土,这是必然的!”
“所以必须找出万全之法。”
“只有进入更深的境界……”
“可是我们的躯体会遭到放逐、鞭挞。那些愚蠢的凡人!”
“可以留下一个守卫者。”
“你愿意?作为守卫者,意味着长式不辞,你明白那种寂寞么?”
“巫女可以做到。”
“是啊,最伟大的,最富有牺牲精神的巫女!就只有牺牲他们么?”
“只需要留下一个,留下一个,就足够了……”
那个看起来年轻的,不入尘世的,如从仙境坠入凡间的少女站了起来,走了出来,“我愿意守护这片疆土,看护我的族人。”
……
然而最终她堕入了世事变迁,堕入了凡尘。迷恋上了凡人的短暂,稍纵即逝的一生。
因为不死不灭,她经历了所有人的离去,再也不堪重负。
她毁灭了自己,却依然为族人留下了自己残影。
“沉颜,你必须守护这里。”
“要到什么时候?我的主人。”
“到你觉得穷尽的时候。”
“要如何才能穷尽?”
“我也,并不明白……”
豁然,谡深听到了耳边的惨叫声。
凄厉、尖锐、歇斯底里——
“发生了什么?”他警惕的看着怀中的白衣女子,她那么美,那么仙,不似凡人,而眼中也不再是悲世凉薄,她变得富有生气,像是一尊精雕细琢的玉人它活了……
“谡深,你马上就要有自己的大军了。千军万马,所向披靡。但是,你永远都不能离开我,不能了离开这片疆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