属军中的私斗变得频繁起来。老的属军不满于新属军大将的故意打压,原本反抗的只有几个与边小贤熟识的将领,如今连一些底下的士兵也蠢蠢欲动,耐不住起来。
军营中的斗殴很快越闹越大,最终惊动了属军卫和白灵。
属军卫都是荆条君挑选过的精怪的人,立刻就意识到那不是普通的士兵之间的矛盾,“白姑娘,这些事恐怕不是能压下去的,还是尽快让先生知晓吧,恰逢先生也正在城里。”
荆条君为了隐瞒身份,在亥朝的各方势力都统一私下称呼为,先生。
白灵犹豫了起来。
她虽然深得荆条君器重,而且在属军卫的通力协作下,将南疆三城外加临城都控制的不错,但毕竟是女儿身,真要她天天出入军营,对军士训话,她自认是没有这个底气。
然而现在正是在师父面前表现的紧要关头。她不希望让师父见到自己软弱无助的一面。
她的出身很不好,若是没有遇到师父,她深知自己连曲忽那样以色侍人的伶人都比不过。所以在曲忽面前才总是虚张声势的故作深沉,故意颐指气使,身边的属军卫不离左右,就是为了让曲忽明白谁才是临城,才是郡王府的真正主子。
她是女人,尤其是在红姑身边被训养长大,与曲忽又算是知根知底,所以在曲忽一见到荆条君之后,她就从曲忽的眼神中看出了异端。
曲忽是个没什么学识的野丫头,幸运的是天生姿色上乘,不幸的也是天生姿色过人,让她受尽了姣好容貌的长处,却同时经历了不堪出身的屈辱。因此她虽然大字不识几个,道理却懂得不少,而且许多都是在酒桌之上、舞池之上学会的。
她的门庭之客倒也不乏达官显贵,书世深门,譬如谡辟这样的人。
从曲忽的眼神里就可以看出,她对荆条君有想法。只是按捺的很好,因为曲忽也不傻,白灵可以头头是道回答无数的话,她却一个字都答不上来。但是对于男人来说,聪明的徒儿成为自己的左右手就好了,而漂亮的女人却令有用处。
不可否认荆条君有着尊长贤者与众不同的气质。他并不像那些富得流油的殷商,也不像官场上打着马虎眼没有一句真话的官客,他是个真正的贤者,如果不以立场论的话。
对曲忽来说,无论荆条君还是洛郡王的身份并没有多大差别。洛郡王虽然年轻温文,但现在已经是个废人啦。她空占着一个郡王府侧夫人头衔,又无子嗣,日后只要谡辟亡故的消息一出,她也不是没有见到过被谡辟打发到祠庙去打扫隐居的谡海家室们。
他们至少还遇到了谡辟,可是曲忽自己呢?一旦没有了洛郡王,自己怕是连郡王府都待不住。
再回到红馆那种地方无疑是往自己头上淋一头滚烫的焦油。生性骄纵的曲忽自然忍不下这口气。
她屈尊白灵脚下,也是希望日后能有个去处。可是见到了荆条君之后,才知道白灵的师父是那样厉害的人,她的视线怎么可能忍得住不往那头瞟。
哪怕在白灵面前暂时还能压抑住不向荆条君投怀送抱,可她深知早晚有一天,荆条君的卧榻边会有她的一席之地。
白灵与她的出身相似,知道了原来白灵还有个那样厉害的师父,曲忽自然忍不住好奇,白灵究竟是如何打算自己的。
先前还以为白灵肯答应红姑跟着自己嫁来临城,就是为了谋求一个好出路。
即使无法留在郡王府中给郡王做妾小,随便一个郡王府侍卫也算不错的了。
可眼下看来显然不可能。但她又不是荆条君亲闺女之流,来历不明的出生总是过不去坎。
曲忽趁着白灵心情不错的空档借着嬉闹悄悄打听过,“白妹妹,在城中可有看上眼的公子少爷?姐姐现在好歹坐实个郡王侧夫人的名头,看来姐姐我是要在这里陪妹妹终老了,不妨给妹妹做个媒,日后姐姐无所依靠,也好投奔妹妹。”
白灵是眼看着曲忽,一边自己慢慢成长起来的人,照理说在曲忽面前是绝对不该流露出半句真心话的。
但或许当时真的过于托大,毫不掩饰的说了一句,“那些公子哥儿?哼!就没有一个值得多看一眼的。”
曲忽讪笑道,“白妹妹,看来像是早已心有所属呢?”曲忽这句不过是揶揄之语,不料瞎猫碰上死耗子,撞到了白灵心坎里。
她唏嘘了一阵,“可就是那人,已经远去了……”
“是何人?令妹妹如此念念不忘?告诉姐姐,哦不,告诉属军卫,去把他抓回来可好?”
“抓不回来的。他可不是几个属军卫就能抓到的。”
曲忽眼神闪烁了几下,脑中突然不合适的冒出了一个人,“不会是那位去了北疆的亲王吧?”这次倒不是曲忽瞎猜了,而是她每次明着暗着,哪怕是白灵的爪子还没伸出来的时候,她只是在谡辟面前咒骂几句翼亲王,这丫头都会不自觉的偏向着翼亲王。
曲忽心底嘲笑过,不就个死丫头,还学着谡辟的语气教训她。现在想来原来早有先兆啊。
白灵听到曲忽的话,猛然惊醒,凶恶的盯住了对方。曲忽立刻吓得不敢说话。
曲忽憎恶谡深不是没有道理的,因为他是公然推开她酒杯的人。倒不是她多么自傲,也不是多么自恋,每个男人都必须被自己迷得神魂颠倒,也是见惯了大场面的。
可她是什么出身呀?被人公然拒绝,面子不要的嘛!以后传出去,自己被一个区区亲王无视,以后夫君洛郡王的脸面往哪里放?纳了她不就是因为她是万人迷的么?这是一个尊严的问题!
然而曲忽没有想到啊,白灵这丫头居然真动了心思了。嘴角不自觉的疯狂上扬。哈!这下有她好果子吃。
白灵也意识到自己是发了疯,才会动了那样的念头。
可是有些疯就是发了,也没有办法阻止。
她比任何人都希望谡深能够接受荆条君的提议,与他联手。
她一方面要防住曲忽,不让她有朝一日踩到自己的头上。另一方面又必须在师父的面前展现自己的用处,不能沦为一个无用之人。
师父不是一个冷血的人,师父对无用的旧部都安置的很好。她也见过几个其他的师兄师姐,虽然不至于落拓,看着却多少存有几分悲凉。
她知道乱世之中自己只会耍一些手段是不够的,况且那些手段还都是师父教给她的。
于是就想到了谡深。既然谡深回来了,既然师父也有意与翼亲王合作,属军中又有许多是翼亲王的旧部,不如就去找翼亲王!
荆条君自然是不可能轻易放过谡深的,属军卫早已监视住了谡深住的整个客栈。
……
白灵深吸一口气,轻轻敲了敲门,然而门打开的一瞬间人却愣住了,心底一股冰凉呼之欲出。
一个病弱的女子扶门而立,崆峒黎书香世家的斯文儒雅依旧尽显眼底,只是脸颊因为长年在外奔波而显得粗粝,反而显出几分干练和利落。
白灵是个很有眼力的人,训练多年的经验也让她一眼就能分辨出面前的是什么样的人物。
这个女子一看就知道出身极好,眼眸中光芒坚韧,哪怕脸色虚白却不羸弱,不似贵府千金般的娇弱,也不是曲忽那样不识大字的人。
白灵一时间目光有些错落,说不清的自卑与自负交纵起来,焚烧着她。
“姑娘,你找?”崆峒黎有些不耐,她床头还摆放着未凉透的药。她想要离开,可是心有不甘,尤其谡深的态度让她非常不满,他不仅背叛了崆峒茗的信任,还背叛了整个属军,整个浠水郡的百姓。
她觉得自己错了,谡深根本不是什么心怀善念与慈悲的人,他就是个自私自利卑鄙的男人,跟谡家历代的王者一样,卑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