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语中分明就有恐吓的意思。但说话的是鸿老太爷德高望重,百谷城的大夫们也不疑有他,纷纷哀求起来,“鸿太爷,您可救救这位大人吧!这位大人本来是没经过我们百谷城的,不知享亲王如何打算的,偏要将人请了过来。才入城没多久突然就病倒了。我们都以为是水土不服,开了几贴药,时好时坏的……”
鸿太爷眼神中露出一股鄙夷众生的旷达。
“不难解。按着我的方子,每日三服。不出十日必药到病除。”
老太爷写了方子,大夫们亲自去药店抓了药来煎煮。一贴下去果然脸色红润了许多,但是大夫们心里依然没有底。前几日他们自己的药下去也是这么的,人看着好了,却反反复复。
他们还担心老太爷急着想走,好在鸿太爷没有这个意思。
等曹八斗神智清醒了一些,鸿太爷亲自把了脉,这才提出准备要回浠水城了。嫌百谷城的茶叶不好。
大夫们都送到城门口了,享亲王的亲卫却追了出来。扣住了鸿太爷的车。
百谷城的大夫先不高兴起来,“亲卫大人,这是什么意思?鸿太爷是我们几个请来的客人,如今都使大人的身体日益好转了,都有力气说话了,难道还不许鸿太爷回家了。”
亲卫只管笑盈盈的扣住马车,也不让开城门放行。
鸿太爷看着那几个大夫,大夫们只得亲自上享亲王面前讨个说法。
“这个鸿老头当然不能让他回去。”亲王嗅着鼻烟壶。
“可是亲王,鸿太爷是来出诊的。病人都治好了,怎么能不回去呢?”
“若是让他回去了,告诉谡深,曹八斗在我百谷城,谡深带兵来抢人,你们上呀?”
大夫们不解了,“这只要与鸿太爷晓明大义,想来老太爷是能够体谅的吧。”
“那老头子脾气古怪,本亲王信不过。”
其中一个大夫还想再说什么,被同伴劝阻了下来。
“我们亲王的脾气,还不知道么?想一出是一出。不如去找找珏玥夫人。”
珏玥夫人是城中武将之女,当年曾被许配给了享亲王,但珏玥夫人却有个青梅竹马,不愿嫁给亲王。因此立下重誓,今生不嫁任何人,只训练家将守护百谷城,而她的青梅竹马就成了她的副将。两人也算百谷城一对夫人。
珏玥其实至今仍是闺阁小姐,但城中之人为表示敬意,仍称之为是夫人。
随着年事逐渐升高,珏玥夫人已经不太管百谷城的事了,然而她说的话依然有些分量,城中许多将士都是出自她和副将之手,若论忠心,城池第一,夫人第二,享亲王最多排在第三。
珏玥得知亲王扣下了浠水城中百年医家的大夫,就知道亲王又开始作死了。
浠水城这些年如何崛起她是看的比任何人都清明。虽然年纪大了,但她依然经常出城御马驰骋,感受风厉耳畔的激情。
她曾与东亲王的相军对弈过,并深深的感受到了自己的薄弱。因此告诫享亲王,己军用于自守足以,却万万不可攻城略地。
在谡深依然还是浠水郡都之主翼郡王的时候,她就偷偷观察过谡深训练将士的方法,谡深身先士卒之举是她极为认可的,因为她也是这么做的。只不过与谡深相比她缺乏了破釜沉舟之势,她始终认定这是源于谡深出生的关系。他是一个被丢弃在野外自生自灭成长起来的皇子,他没有退路,可是她有退路。因此她要比他更谨慎且畏死。
珏玥亲自拜访了鸿太爷落脚的驿馆。
鸿太爷对这位看不出年龄只有一脸的风霜的夫人很好奇。
“听闻浠水城鸿家医馆老太爷莅临百谷城,珏玥特来拜访。”
老太爷毕竟年龄优势,当仁不让。
“夫人啊,客气了。就是你们城里这茶叶,没有浠水城好。城里王家铺子的老叶茶是最好的,你们不妨也向浠水城多买卖一些。都是亲王城主,不然显得太寒酸。”
珏玥不由愣了片刻,是听说了这老爷子快人快语,没想到当着自己一个女子家的面也丝毫不收敛呢。
“是百谷城怠慢了。这就请人去买。”示意了亲卫,亲卫面露难色。享亲王最痛恨浠水城了,不许通商的,如何买?私下买么?抓到了会不会被打死。
“不知其他的,老太爷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其他没有。这儿风景也挺好的,而且没有家中两个不孝子打扰,乐得清闲。暂住几日倒是无妨。”言外之意,久住是不可能的。
亲王要面子,珏玥却更要里子。也直言了难处,“都使大人这一病,是令亲王无比堪忧。都使大人是皇城重使,在我城得病自然是要好好医治。自然也不希望这个消息流传出去,被其他人得知了还以为我们亲王如何怠慢了都使。希望鸿太爷能够理解。”
“就是都使不离开百谷城,老夫也不得回家咯?”
“鸿太爷非要这么理解,晚辈也无法反驳。”
“不过老夫是浠水城的大夫,浠水城的城主是翼亲王。翼亲王这个人吧,爱民如子、如父,恐怕享亲王和夫人都不太了解吧。”
珏玥望着老者,不明所以。
“暂时小住是无妨。但我出门久了呢,家中的孩子自然挂念,找寻不回只得报官。一传入翼亲王耳中呢,翼亲王自然当成重事,到时候怕是两城之间就不是通商那么简单了。”
珏玥听懂了老太爷话里头几分威慑的意思,赔笑说,“鸿太爷放心,我们待鸿太爷恭敬有加,绝对不会伤害到您老一分。也想友请鸿太爷家书一封送回鸿家医馆,当作交明处境,不得不滞留。”
以为鸿太爷会有几分反感,不料老人家答应很快啊,“嗯。这是自然。”
珏玥离开后,鸿太爷当真一笔一划写起家书来。写完后让属军去交给珏玥夫人,“记得是那个小娘子,别给错了。给了城主亲王就没用了。”
属军诺诺应下。“唉,鸿老啊,您一路上手上把玩的鼻烟壶去哪儿了。”
“什么壶?我哪儿来的壶呀!你们一个个的都眼瞎,去去去——送信去!”
“唉!是,太爷。我们几个都眼瞎,委屈了太爷了……”
新很快到了谡深手上。
谡深用鸿太爷留下的药水一泡,在阳光底下一晒后,浅色的墨迹就在信笺之后显露出来:
“都使已无大碍,亲王敬请放心。所备迷药也已抵达目标手中,不日即可生效。另有一事提醒,城中有一妇人,称作珏玥夫人,出行皆有亲卫护送,颇得守军之心,恐会顽死抵抗,早做打算。”
“还真是个爱操心的老头子……”在谡深身旁一同看信的将士嘀咕道。
谡深缓缓抬起头,一把火烧了信笺。
“珏玥夫人?我记得她身边有个忠心不二的副将,是不是?”被问到的属军将领愣了会儿。
“似乎是有……”
“是不是临城大开的时候,曾在临城置过房地?”
“这……属下不知。亲王是如何?”
“去临城找城官问一问。”
“是!”
“若真有那么一块地,看看是干什么的。然后把它抢了。”
“抢、抢了……?”
“嗯。抢了,地的主人才会出面啊。”
“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