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融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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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城海看着眼前的荆条君,眼中满是愤和怒,又充满了无奈。反观荆条君,却截然不同了。
一身破烂长衫,站于东周王面前的荆条君早已不复当年的器宇轩昂,正气庄严,一双世故而充斥着谋算的眼中多了几丝落拓与认命。
青城海居高临下的看着他,“说吧。翼亲王乃是妖人之后,这话怎么解。”
然而荆条君的心底更在乎的却不是这个,“周王啊,免王之死确实与我无关……”
对方高高在上的抚了抚衣袖,语气波澜不惊,“早就猜到与你无关了。就算再蠢,再黑,你也不至于真敢对青薄沽下手。他是我养着的一条犬狼。他能做到的事,你未必能做到,而你能做到的事我也从来也不需要他去做。你们就根本……毫无瓜葛。都不知道你们在斗什么。”
荆条君身子骨一瑟。青城海会真的不知道他们在斗什么吗?他当然是知道的。
如果这话是搁到青薄沽面前说,或许青薄沽是会相信,但荆条君绝不会相信。
一直以来针对着荆条君的人就是免王,而且是突如其来毫无缘由的。荆条君本身是迫于防卫。然久而久之他就看明白了,实则是东周王信不过他,害怕他的势力过于蛮横,所以要让自己信任的人来制约他。
自然而然就没有人比免王更适合了。因为青薄沽这个人,根本没有脑子。
对自己的兄长是全然的信任,跟周围几个儿子相比,是蠢多了。
就譬如说那个倒戈策反的长世子吧。没有了免王,东周依然仍需要一个好战不止的武将,并且还要是青城海亲近之人,所以他才好继续故作纵容,无法强行阻止,不忍剥夺兵权……
然而这位青鸾世子太警惕了,根本不想作为自己父亲的祭品。不但倒戈,还倒向了东周的劲敌。
以青城海在东周的声望,自己儿子都倒戈了,问题肯定是出在他身上。可是他是个“慈父”,哪怕恨之入骨,巴不得将这个逆子生吞活剥,但面上依然必须,“唉,是本王教子无方,纵容过度,都是本王的错……”因此绝对不能迁怒于儿子。
不过对翼亲王谡深就完全不同了。谡深是亥国亲王,又是南疆诸城的刺头。只要拿捏到一点点的借口,就有理由全面开战。
现在荆条君就给了他这个理由。
翼亲王是妖孽之后,精通禁蛊之术,迷惑了东周世子,让父子反目纲纪不阿。铲除此人不仅是为了东周,更是为了与亥国之间友好邦交。
……
荆条君回到自己在东周的府邸。
家宅早已被东周军抄完了,一片狼藉,还有几具忠于他的不肯离开的家仆的尸身腐烂在里头。
荆条君赤身在瀑布之下沐浴。冰冷的泉水冲刷着他的天顶盖,重压之下冰冷刺骨。然而他却纹丝不动,到了这把年纪,还要遭受如此的变故。就只能相信,是自己命中注定无王侯之相了。
其实以荆条君的天赋和城府,一心一意效忠一主。无论这个主有多么的弱,都能够在他的手中散发出光辉来。
但人有的时候就偏偏喜欢舍易取难。
从山涧爬了出来的荆条君仿若涅槃重生般,目光之中只有坚毅,再无情绪。
荆条君换了一身干净的布衣走到青城海面前。
东周王正在用餐,于是点了点对面,近臣便摆下了座椅。
若是以往,荆条君自然会一脸虔诚的落座,哪怕不吃什么也得陪着东周王用完膳再谈其他。虽然他心中早已看穿,东周王不过是做做样子,连自己的弟弟免王坐在对面陪他共食,他也会微微皱眉不经意间显露出几分厌烦。
但那个时候的荆条君对青城海还是有所诉求,一个赏脸,一个自然就要贴脸了。
青城海见他依然站着,眼神坚定而不移,也不强求。
“看来荆条君是吃过了?”
“在山野间食了些杂果。”
被他这么一说,仿佛面前的精致饭菜就不香了。虽然明知道荆条君说的杂果,也许就真的只是杂果,但以东周王的阅历,他能想到的杂果,却是山间美食。
不由得舔了舔嘴角,“也是许久不曾去打猎了。自从亥国回来啊……”正要忆当年,一抬眼就瞥到了荆条君面无表情的脸,瞬间没了什么心思。
草草的咕哝了一句,“为何你穿的如此破烂?不好好收拾一番。”
以前的荆条君总是衣着光鲜亮丽,比起不拘小节的青薄沽,在旁人看起来都高人一等。青城海心里还是向着自家弟弟的,只不过以前一直需要一碗水端平,现在就不用了。
可是现在的荆条君也成了个假人似的。
“属臣,不在意穿着。”
东周王已经被荆条君一副了无生趣的嘴脸弄得没什么胃口了,放下筷子,命人撤下。端坐起来,目光直视着荆条君,“好了,现在可以说说了吧。”
“属臣被误会谋害了免王之后就一直在逃……”
“行了。这就别说了。不是已经相信不是你做的。”
“是。于是属臣一直逃到了北疆,因为只有氏族藩王的领地,亥朝……与东周大军都不敢轻易涉足。”
说到不敢的时候,明显感受到了青城海不满的一瞥。但荆条君就是要拿话激东周王。
“你发现了什么?”
“我发现了亥朝起源的根本。”
“是什么?”
荆条君却不说话了。
青城海猛然将手边的茶碗往地上一掷,“荆条君!虽然之前是本王误解了你,可你也没有向本王解释清楚。你做了什么?你反而跑了。若是不做亏心事,你跑什么?”
荆条君开口了,青城海绝对没有想到荆条君居然会开口反驳自己,“属臣若是不跑,难道君王真的会听属臣解释?不会的。就像眼前,明明只要撤军,与南疆诸城和谈,就能接回世子,周王会愿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