嫔妃也颇有感触,“自从我入了宫啊,就没怎么好好逛过。都说亥王的脾气阴晴不定的。有时候看起来是个好好的人,可是一转身就换了副面孔。明明夜里很体贴,可是天亮一起身,就粗着嗓子喊:你是谁啊!是谁啊——哟,还真当自己是个孩子是的呢……”
两人这么说着。忽然水池两旁的墙壁里舂的一声冒出来一簇簇的火苗。
“呀——这是什么?”侍女吓得腿都哆嗦了,“主子,咱们还是回去吧?奴婢这就是给您打热水……”
见了这么大个池子,而且里头灌满了水,谁不想进去耍一耍呀。
嫔妃才顾不得,她迈步到池子边,用手谈了谈水温,“还是热的呢。”
两人趴下身望水池底下一看,果然有着汹汹的火光。
虽然不知道是怎么燃起来的,“这八成就是所谓的机关暗道吧。可真了不起!”
“是呀,奴婢以前也听人说过,亥朝的机关可多了,都是以前亥朝的先祖从北疆那头学来的。但是学来了也不给普通人用,所以现在都生疏了呢。”
“北疆么?可是我听父兄说,北疆也没有什么厉害的。虽然藩王氏族的人很能打,但是从来不敢冒犯我们亥朝大统。说来说去啊,还是父兄的原话:是亥朝的皇子们啊,愈发不如先祖啦!哼……嘿嘿嘿。被说了,我们泡澡?”
侍女有些胆小,但既然自家主子都这么刚了,自己也不能怂呀是不是。俩主仆锁了门,反正这个院子里也没什么人,就舒舒服服的泡了进去。
泡着泡着,就感觉四周围的烛光在微微闪烁。
“主子,您刚才瞧见了么?”
“我闭着眼呢。瞧不见。”
“刚才火光的影子颤动的可厉害了。”
“别胡说。这里有大石墙挡着。外头有的门我们都锁了两道了。”
“说起来,小德子说这个地方从很早之前就被封上了,是不是会有什么妖啊……”
“少吓唬自己!你要是不高兴泡澡,你可出去吧。是太医告诉我要泡澡的。瞧瞧我这一身皮……哎,也不知道遭了什么罪,一定是这皇城的水土不好,养育不好我这一方人。”
侍女可被主子逗笑了,“噗嗤……”
“行了,赶紧躺下泡着吧。”
两人都微微闭上了眼睛,谁都没有注意到,底下究竟是什么在加热着这一整座池子的水。
而满墙的烛光也悄悄的又原本的火红色变化成了幽冥蓝绿之色。
绿色火光的映衬下,两主仆的脸色分外的苍白。
其中嫔妃突然睁开了眼眸。
啪的一巴掌拍醒了自己的侍女。
“打我做什么!”
“你说呢。”
“把你困在这里的又不是我?“
“也不见你回来找我?怎么,找到了自己命中之人,连自己身上背负的责任都忘记了?巫女大人的残影。”
“够了!”
“……”
侍女向后踉跄了几下,脑袋猛地磕在了水池边,眼皮一翻,就昏了过去。
再醒来的时候已经分不清是什么时候了。
她推了推自家的主子,发现嫔妃的身体已经凉透了。
这个时候她才意识到自己和主子泡了很久的水从头到尾都是凉的!
而且不仅是凉的,水面上还浮着无数的死老鼠,小动物的尸体……
那水浑浊不堪,面上隐隐发绿长毛,底下却是黑漆漆。
为了爬起来,侍女往脚下一抹,居然还摸到了什么坚硬的东西,以为是小石子。
可是摸出来一看却发现是头骨。
大概是野猫,看着骨骼还挺大的……
“主子、主子!快醒醒,快醒醒啊!我们快走……快……”
她想去抓嫔妃的肩膀,可是一撸,撸了一层皮肤粘连着血肉下来!
侍女吓得尖叫,嗓子却发不出声音。
匆忙的手脚并用向池子外爬去。衣服也来不及都穿上,潦草的随意的披了披就绕过石墙去开门,希望见到昨天带他们来的小宫人,随意叫个人再进来把主子救出来。
可是跑到门边的时候才意识到门已经都锁上了。
昨晚偷偷溜进来时确实是锁了门的。但锁都是从内部插上。
这会儿里面却没有一把锁,那显然就是外面锁了的。
于是只好冒着危险大喊,“喂——喂——外头有人么?小德子!你跑去哪儿了呀……”
然而并没有人回答她。
可怜的侍女蜷缩在门边等待了很久,也没有听到小德子的回应。
心想可能是因为宫廷中的禁地,现在可能天都亮了,所以小德子不敢回来。
不过虽然是禁地,巡守的侍卫应该总有的吧,于是彻底放开了嘶喊起来,“快来个人吧——求求你们了——救救我家主子吧——我家主子是千华宫的梓仪嫔妃——来个人吧!!!求求了,就算让我出去被活活打死,我也愿意的……先来救我们出去吧……”
直到人都饿了,渴了,依然没有听到门外有任何的响动。
侍女只好咬着牙关回到池子边,祈祷着主子你能够自己醒过来。
她先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手上刚才滑溜溜的磨下来的皮肤似乎已经不在了。
刚才一定是自己一晚上没睡好,所以看差了才吓到了自己,人的皮肤怎么会那样滑落下来……
池子边躺着的已经不是她的主子,梓仪嫔妃了……是一具白色的枯骨!
……
小德子就是被派去守着那个水池的。
水池因为长年无人使用,里头早就干涸了。
有一天他听到了锁着的门里面又传出窸窸窣窣的声音,想着不是猫就是老鼠一定顺着房梁爬了进去。
于是打开门准备进去看,虽然这个地方亥王一百年都不会再光顾一次,可自己的职责还是有的。
一进去就吓瘫了,里头光溜溜的泥池子上躺着两具衣着完好的女尸。看着华丽的服饰就知道必是后宫之人。
但可怖的是,人的肌肤和骨血都已经沥干了,呈现黑焦色。
小德子立刻找来宫廷侍卫帮忙,他自己也吓坏了。
可是消息传到亥王耳中之后,谡渊只说了一句话,“烧了。”就再也没有后文了。
没有人知道那个水池是为何存在的,为何亥王明明忌惮的要死却始终不彻底拆了那里。
所以椿喜只知道亥王怕着什么,怕着的那什么恰好就在这宫廷里,但是她从来都不知道是什么,因为谡渊不会对她说,是始终都在艰难的苦苦压抑着。
……
年轻亥王,谡渊的遗体被送入了皇陵之中。
翼亲王缓步走向了高庭大座。
他的身边站着的是先王后椿喜,椿喜的表情上除了悲伤再无其他。
终于有人怀着悲恸之情,缓缓的说道,“亥王驾崩了。亥王膝下子嗣年少,不足继承大统。故,将亥王之位传承于亲兄长,翼亲王之手,望翼亲王不负厚望,巩固朝纲,护佑亥朝王室……”
先王后椿喜成了先王谡渊遗志的最后见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