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核桃扔回碗里,谢愚抬脚先走进了室内:“先生您好好想想,咱们这些人,往往总是不经意间就行差踏错,一失足成千古恨,再回首不得超生。陌妹妹这般怕您,您很该一日三省吾身……”
谢愚絮叨个没完,谢先生则是心血来潮,将手中茶水连茶叶,尽数泼在黄花梨茶台之上。
茶水流尽,唯余茶叶,依稀成了一卦。
谢愚远远看了一眼,又转回去,捏起核桃重新塞回嘴里。
陌惊弦扶着陌微凉:“微微?”
陌微凉回过神来,心思百转千回。
陌惊弦特意将她从御京城带到这里,怕就是这个谢先生要见她。
前世之事太过虚无缥缈,想来即便陌惊弦再如何信重这个谢先生,恐怕也不曾坦诚告知。
只不过这个谢先生先是在寂竞彦掌权之时,进到天牢里看她,后来又跟在新帝身边,如今又与陌惊弦有所往来,未免有两面三刀之嫌。
也罢,暂且看他要出什么幺蛾子,反正她总警惕些便是了。
嗯,也不知道陌惊弦到底信重他到何种程度,总是要找个机会,先提醒一下他。
她便笑了下:“我没事。”
谢愚:“藕(口)丝(是)呵(心)呵(非)。”
陌惊弦不搭理他,带着陌微凉来到茶台前坐下,熟门熟路地给她和自己各倒了一杯茶。
童子默默关上了门,将有晴有雪和一干侍卫都关在了门外。
谢先生原先泼在茶台上的茶叶已经被他扫到小篓里,他重新给自己倒了一盏茶,对陌微凉道:“老夫谢长风,以茶代酒,敬陌小姑娘一杯。”
陌微凉顿了顿,端起杯子碰了碰唇。
陌惊弦道:“谢先生是谢家分支,现居于亳州。我小时候跟着谢先生在亳州读过几年书。先生虽蜗居亳州,却可知天下事,我一直想请先生出山,却屡被拒绝。”
直到,她自陈隐秘,他才以“逆天改命”四字书信,请到了谢长风。
谢长风修习天机之术,据称可勘破天机命术。
他原本是希望能够从谢长风这里,了解陌微凉重活一世的机密。
但是,如果他早知道她对谢长风是这般态度,他必然不会将那四个字写给他。
比起获得谢长风的助力,他更不愿她受到一丝一毫的威胁。
谢长风提到要见她,他原本就是有些犹豫,只是觉得自己陪伴在侧,能够护她周全,便将犹豫压制住了。
如今,他却后悔了。
他很想将她藏起来,藏到一个只有他知道的地方,不让任何人发现!
陌微凉表示了解,谢长风就像是话本子里说的那种高人隐士,隐居一方,只等风云变幻之际,追随英主,好成就一番伟业。
那么是不是可以说,前世谢长风没有接受陌惊弦的招募,反而投了别人,所以她才会在不同之人的身边见过他?
那么今生他又为何答应投入陌惊弦麾下?前世他不论是投靠了谁,总归是没有投靠陌惊弦的,如今却是为何改变了主意?
今生有何不同?
陌微凉心想,陌惊弦千里迢迢带她过来见谢长风,这一切已然明了,令谢长风改变主意的变数,就是她。
她只是不明白,她有一世记忆也就罢了,谢长风难道真的能未卜先知,未雨绸缪到这等程度?
他要真能未卜先知,应该知道陌惊弦死得极惨,根本不算是他要投靠的英主人选。
难不成他还想要逆天改命,挑战极限不成?
莫非,谢长风也有前世记忆?
可是,方才他见到她时,那疑惑的样子又不像是装出来的。
谢愚看她一张小脸越来越严肃,急的一阵乱叫:“噢微微你呀气啥啥不哄勇……”
陌微凉:?
陌惊弦与谢长风:……
门边跪的端端正正的童子道:“师兄说‘陌妹妹你要是瞧着先生不顺眼没关系,你把他撇下把愚带走!愚十分好养活,给饭吃给说话就成!’。”
谢愚双手一拍,冲着童子竖起了大拇指。
童子矜持地笑了笑,深藏功与名。
谢长风气得将手中茶盏直接砸到谢愚身上:“不孝子!老夫养你何用!”
谢愚手忙脚乱去接,他可不敢真让这茶盏摔碎了。
童子沉吟道:“送终用?”
谢长风哆哆嗦嗦指着门:“谢顿!”
童子谢顿麻溜地爬起来,推开门走出去,谢愚抱着茶盏也一溜烟跟在谢顿后面出了门,又转身把门给关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