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拂听话起身,跪在土地上认认真真的磕了个头。
姜则心不由好笑道:“头上该磕出包了。”
江拂不以为意,“这样皇爷爷和太子叔叔才能知道我的心意。”
姜则心的笑容僵在脸上,皇爷爷太子这两个称呼多么遥远啊,远到他都忘了自己曾经是个有家的孩子了。
姜朝覆灭时姜则心五岁,对平常人来说五岁不足以记全所有的事,可偏偏姜则心三岁开始就能流利背诗,连钦天监都说他是天上仙君转世,福佑姜朝万民。
姜则心念及此不由自嘲一笑,什么仙君转世,姜朝不还是覆灭了,倒不如让他是鬼厉转世,好歹可以不死不休的追着刘天文。
一直到现在,他都可以记得很清楚姜朝发生的一切,刚从密道里出来时,他夜夜都做噩梦,没人陪着他,只有他自己抱着被子缩在角落瑟瑟发抖。
再后来,太子亲信日日训练他,就像训练死士那般,他开始不再害怕,满心都是如何报仇。
一晃十年过去,姜则心能够直面过去,内心坚强到可以为了复仇去做熠王的狗。
面对江拂,姜则心其实也不愿强求江拂非要理解他,这种痛苦他自己亲身体验过,也实在不想江拂再来一次,对江拂每次的控制,也只是想让事情简单可控一些。
可终究是他以为,江拂不是他,这满腔的家仇国恨不能让江拂陪着他一起痛苦的。
那样太残忍了。
姜则心收回看着火堆的目光,盯太久了,眼睛都有些发酸。
姜则心拍拍江拂的肩膀,两人坐到江拂刚刚坐的地方,姜则心道:“侄媳妇可还好?”
江拂一听这称呼,心里多少放心了些,“还好。”
还好就是不好,看来江拂此行并不算安心。
姜则心道:“忍之,这世上各有各的痛苦,各有各的无奈,其实很残忍,谁都不可能会陪着谁都最后,孟姑娘是,你也是。”
危险的何止孟若苏,江拂不也是吗?
只是孟若苏已经替江拂担过大部分危险,江拂不懂,姜则心却看得明白。
江拂沉默。
姜则心陪着江拂沉默,直到看到帐篷门口的白色身影,姜则心心里有了暖意,又道:“不过,我坚信,苦了的前半生,一定会有甜的后半生,我们都会好好的。”
还不等江拂说话,姜则心就抬腿走了,因为某个姑娘等不及要走了。
“阿颜。”
姜则心挡住舒颜去路,有些埋怨道:“怎么不再等等我?”
周围来来往往的士兵,舒颜脸发烫,后退一步拉开距离道:“外面这么冷,谁要等你。”
姜则心上前拉住舒颜的胳膊,边往帐篷中走边说道:“下次直接进来就好了,他们没人敢拦你的。”
可不是,姜则心昭告全军舒颜是未来皇后,但却要求对舒颜还是以以前的礼节。
所以舒颜并不知,只觉得大家忽的对她很客气了。
舒颜坐到桌前,手里握着姜则心递给她的茶,有些难以开口道:“我,我想回到安瑾身边。”
舒颜声音越来越小,直至最后只剩一点余音。
姜则心沉默,讲实话,他不想舒颜离开他的,可孟若苏和舒颜从小的情分,姜则心又觉得这样太过分。
一时间屋子里安静的有些可怕。
舒颜内心忐忑,小心翼翼的看着姜则心的表情,若是她可能也不愿的吧,可她必须回去陪着孟若苏。
舒颜试探着去拉姜则心的手,还没碰到就先被抓住了,姜则心下定决心道:“好。”
有些突然,舒颜还没反应过来,她刚要连哄带骗来着。
姜则心道:“但有个条件。”
舒颜道:“你讲。”
姜则心道:“让我派人跟着你。”
舒颜点头应下,她是觉得没什么的,姜则心愿意派人跟着她,她倒更有安全感了。
“我想今晚就走。”
姜则心没阻止舒颜,朝外招招手,进来两名侍女。
姜则心将一旁早就准备好得包袱递给舒颜,嘱咐道:“我会暗中派人保护你,你有事就找他们。”
舒颜看着桌子上的东西心情复杂,好像姜则心每次都能贴心替她想好所有的可能。
不知不觉舒颜觉得脸上有些冰凉,姜则心伸手擦掉,柔声道:“前几日看到你给孟姑娘写信了,我也是猜的,”
舒颜脸上更湿润了,姜则心手足无措,语气硬着威胁道:“再哭我就要亲你了。”
舒颜瞪着眼睛看着姜则心,被他直接的话惊到,姜则心眸子一软,凑上前在舒颜眼睛抢啄了一下。
“不准哭了。”
二月初,郑智和江拂商量好对策后回到城门。
百姓们早早等在门口,眼里得担忧期待害怕郑智看的一清二楚。
郑智清清嗓子道:“晋元皇帝以仁孝治天下,大家不用担心。”
一年轻小伙道:“如何能相信他们。”
郑智安抚道:“兵权还在我手上,若是他们敢有异动,拼了老命我也会保护好你们。”
这半年的隔墙相处,百姓们是信任郑智的,就算他们依旧害怕,可也没再闹事了,反倒都散开回去为以后做准备了。
月中时,江拂带兵从城门踏入盛京,孟正行带着舒伯站在街角。
江拂只扫了一眼便愣了,孟正行竟然是一头白发。
江拂上前朝孟正行恭敬一礼,“孟叔叔安好。”
孟正行点头,近看眼角三道深沟,眼眶凹陷,面容疲惫,显而易见安雅去了的这些日子他并不好过。
“安瑾可好?”
孟若苏的书信前前后后送了不少,但孟正行依旧不放心,孟若苏的性子她再清楚不过了,总是要有人亲口告诉他,他才会放心。
江拂看着孟正行的样子顿了一下,半响道:“安瑾一切安好。”
这句话有些勉强,但江拂说的也算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