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致良努努嘴,“喏,那唱穆桂英的便是。”
“他总算熬出头了。”
“与外人的仗打完了,还有自家的仗要打呢,也不知还能唱几年。”
“不如你们也留在北平吧。留在这里,阿岑还有路可走。”
“也好,走一步看一步。”
他轻叹。
没有什么是能永远不朽的,人总得随着时势去改变。
道别方致良,素蝶遍寻不见两个孩子,见夜已深,只能先回了孤儿院再做打算。
狂欢的群众陆续归家,素蝶也随行其中。
一人忽然横拦在她面前,欣喜大嚷:“杨素蝶!你怎么会在这里?”
素蝶就着昏暗的灯光看清来人,惊惶地往后一踉跄,疑惑地问:“赵添云?”
他伸手拉住她,激奋道:“多年不见,你竟一点都没变。”
素蝶挣扎着甩开:“请你自重!”
“我老婆死了,我现在是单身了,你也是单身吧?我听说你和叶初新分手了……”
后面还说些什么她全听不见,唯有“叶初新”三个字一直在耳边萦绕。这个名字似一根刺狠狠扎在她的心口,平时不动也不会痛,一提及便是锥心刺骨。
她扭头就跑。
赵添云领了两个人追在后面,还不忘嚷嚷:“我们重新来过好不好?”
孤儿院的门猛地关上,碰了一鼻子灰。赵添云便踩着随从的肩膀翻墙而下,悄悄潜进去找素蝶。
外院东西厢房住满了年龄不一的男孩子,闹闹嚷嚷还未入睡。林小鹤在男孩宿舍里,一根木棍在他手里轻盈翻飞,惹得孩子们惊呼阵阵。
他摸进后院,后院不若前院喧闹,黑灯瞎火的什么也看不清。忽见一间屋子亮了灯,他打开窗户探看,果然是素蝶。
他一喜,从窗户悄声翻进去,猛地抱住素蝶:“你可知道我有多后悔,当年没有勇气反抗我母亲,也没能坚持把你留在身边……”
“赵添云!”素蝶狠狠踩住他的脚,赵添云吃痛一声松了手。
“我们也曾真心相爱,为何不可重来?”
“不过是年少时的懵懂无知,怎能作数?”
“你心里当真没有我了?”
“从你任由赵夫人侮辱我和我父亲的那一日,我们就已经结束了!”
素蝶拉开门,面无表情:“请你出去。”
赵添云杵在那儿不动。
他是京城四公子,家世显赫,想要什么都能轻易得到,也无人胆敢弗逆他。唯独杨素蝶宁愿自毁前程,长居深宅一整年也不出门见他。这样性情刚烈的女子他是头一回见,心内颇受震惊,对她的喜爱竟有增无减。此后因战乱再未相见,便将她藏匿于心不曾提起。今夜偶遇,当年的遗憾再次涌上心头,一时不能自已。
素蝶见识过他纠缠人的手段,只觉头皮发麻,朝外嚷道:“师哥——”
赵添云一慌:“你别叫他,我们好好谈一谈,可行?”
“你我无话可谈。”
“我……”
“请你出去,否则我叫师哥来了。”
赵添云是知道林小鹤的,当年林小鹤以一己之力杀了洪华堂三当家,必不是好欺负的软柿子。他今日只带了两个随从恐怕不敌,只能悻悻离开。
赵添云回望孤儿院的牌匾,心有不甘。就算是抢,他也要抢她来做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