瑀哥儿今年四岁,是四郎袁渊和苏子画的长子,小小年纪就十分帅气,既继承了袁家男子修长挺拔的身姿,又有苏家女儿举手投足间的优雅飘逸。
崔翎觉得这小孩儿什么都好,唯独一点,就是对她有点不大客气。
此刻,四房拈花堂的东厢书房,苏子画留下课业后,去了正屋处置事宜,交代了在她回来之前,务必要将诗经里的这篇《甘棠》参透,不只要能读,还要懂得内中含义。
崔翎趴在书案上,有气无力地念着,“蔽柿甘棠,勿剪勿伐,召伯所……所……”
她看不惯繁体字,尤其是那些奇形怪状的字眼,只能连猜带蒙,但这草字头下的似乎是个龙字,难道应该念龙的音?
正当她左思右想,犹豫迟疑的时候,耳边响起一阵闷笑。
她抬头看到身侧的小男子汉一副正襟危坐的模样,但略昂扬的下巴和眉梢眼角的笑意都泄露了他的表情。
这孩子是在嘲笑她!
崔翎见苏子画不在,便不再摆那副温柔乖顺的好婶婶模样,气鼓鼓地嚷道,“喂,小孩子要有礼貌,就算你知道的比我多,但这样偷笑,也是不对的,知道吗?”
自从上回老太君发了话,她每日从勤勉堂学大嫂当家理事出来,便径直要去拈花堂。
和身边这小屁孩在一块读书,也有好几日光景了。
她古文基础不好,简单的字词倒是认得,但一旦遇到冷僻生僻的,就两眼一抹黑,完全抓瞎,没有少在这孩子面前闹笑话。
大约是她的拙劣表现给了瑀哥儿鲜明的对比和强大的信心,这孩子从刚开始时对她的生疏敬畏,逐渐将她不放在眼里。苏子画在的时候一副规矩认真的模样,只要苏子画一走,他就本性暴露,不是对她言语嘲讽,就是目高于顶完全看不起她的样子。
他和袁五郎一样,总是有办法将她气得炸毛。
瑀哥儿抱胸斜睨了崔翎一眼,“五婶婶哪里看到我偷笑了?我偷笑了吗?什么时候?怎样笑的?”
他微顿,“其实,五婶婶连茏字都不认得,我倒并不吃惊,否则婶婶也就不会和瑀儿一块启蒙了嘛。不过,因为心虚随意怪罪侄儿偷笑您,这个……也是不对的。”
像个肉丸子一样的小男孩,却一副十足大人的腔调,这抬着下巴针锋相对的气势,令人不由自主想到了袁五郎。
崔翎对袁五郎的相貌没有印象,但是他临走前对她所做的一切,却渗透了她生活的方方面面,完全破坏了她起初对这段姻缘的美好设想。
包括现在被逼无奈要和个四岁的小肉丸子一起进学,还时不时受他奚落嘲笑,这全是拜袁五郎所赐!
所以她一看到瑀哥儿这小大人似的表情,立刻就联想到袁五郎若是知晓了她此刻境遇,脸上也一定是这样得瑟的神色。
崔翎心中一股不甘和火气就喷涌而出,她气呼呼地道,“小家伙还敢顶嘴?”
她索性挪到瑀哥儿身边,一双手毫不客气地伸到他白皙圆润的小脸上,然后捏起来,“喂,小家伙,我是你五婶婶,是你的长辈。你说你怎么能顶撞长辈呢?这可是不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