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论再坚强聪慧的女子,遇到这样突如其来的变故,都会感到惊恐害怕。
饶是崔翎活过两世,上辈子也算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此时面对着无边的黑暗也充满了对未知的恐惧。
她不知道自己现正在哪里,会去往何方,又将遭遇怎样的命运。
身体,被牢固的绳子紧紧绑住,时间久了,浑身都酸疼得快要死掉。
还有……瑀哥儿!
瑀哥儿分明是比她先倒下去的,可这孩子此刻并没有与她待在一起。
不知道是被装在了这马车里的其他箱子中,还是遇到了其他的危险。
崔翎一时有些绝望,她不知道该骂自己蠢笨,还是该死!
明明脑补过无数次遭遇蒙汗药时的情景,可她竟还是毫无防备地中了招,没有一点警惕之心。
若只是她自己一个人受难也好,可现在,瑀哥儿生死不明。
还有那个叫柳见月的姑娘,记忆中她是第二个倒下的,也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
崔翎心中一阵懊悔和后怕,这是从来不曾有过的绝望。
眼泪,不由自主地从眼角溢出,先是涓涓细流,慢慢汇聚成长江大海。
倘若不是还存着最后一丝理智,不能叫贼子听见她的动静,她也许都已经忍不住嚎啕大哭。
实在是,现下这处境,大大地超乎了她的想象。
她一时惊惶无措,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崔翎咬住唇闷声流了好一会眼泪,好不容易缓了过来。
她到底不是真正的十五岁少女,在宣泄了情绪之后,还能够及时地将理智找回来。
是的,再艰难的困境,只要肯动脑筋,总会找到破解的方法。
而眼泪却是弱者的宣示,悲伤和难过一点用也没有,如果只会绝望地哭,那就等死吧!
幽暗里,崔翎猛地缩了口气,她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想不明白的事可以慢慢想,但首先她必须要松开自己身上的绳子,长时间的压迫血脉令她浑身都僵硬酸痛。
再继续这样下去,她恐怕会因为气血不流畅而暂时不能行走。
她不再自怨自艾,竭力在不大的空间里寻找着解困的方法。
先是活动一下手腕,轻轻舒缓已经僵硬的手指。
然后再尽力地让手指攀得更远一些,好摸索看看绳子的线头被藏在了什么地方。
她咬住唇尽量不发出太大的声音,身体和手腕却从不停止挣扎。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在这森冷寒夜里浑身上下都被汗水浸湿。
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崔翎好不容易在背后发现了一个小小的绳结。
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找到那个小节点,用力一扯,竟然是个活结!
被紧紧缠绕的躯体像是得到了呼吸,整个都膨胀起来,将圈圈层层的绳索慢慢地挤开,然后从她身上松松地滑落。
她猛力呼了两口气,然后小心翼翼地活络着筋骨,一边用手去查探自己所处的环境。
内壁光滑,四角有温润的弧度。
与其说是一个木箱,倒不如说该是个椭圆形的木桶更加贴切。
崔翎大惊,心想莫非自己被人装进了大木桶里?是为了要顺利地充作货物运出城去吗?
这时,马车停下来了。
崔翎连忙贴在木桶边上,侧耳倾听车外的动静,她不想错过任何可以分辨出她行踪的蛛丝马迹。
有人在问,“这么晚了要出城,有没有通行证?”
一个声音很粗的男人回答,“这些馊水要趁着天黑运到城外的农庄喂猪,没办法,大伙都嫌臭,只好夜里等人少了再运出去。通行证自然是有的,军爷,给!”
那检查的军爷磨蹭了一会,“通行证倒是真的,不过这些日子查得紧些,我得看看你这里头运的货真不真。”
声音很粗的男人笑着说,“军爷也是为了城防安全,您若是不怕耽误时间,就尽管看了。一共八大桶泔水,怕味儿熏着路上的行人,所以都在上头钉了木钉。要不,我给您起开一个!”
那人一边说着,一边将木盖儿打开,果然一阵扑鼻的臭味随风飘了出来。
守城的军士被呛得不轻,“得了,得了,别一个个起开了,这味儿真浓,怪不得你们都得半夜出城呢,赶紧走吧!”
崔翎约莫猜到此刻正在沐州城的城门口。
绑架她的人是冒充了送泔水出城的庄夫,车上的确有泔水桶没有错,但也还夹藏了她这个大活人!
她意识到这是她最好的逃生的机会。
若是错过了这村,就再也没有这店了。
等到出了城,郊外到处都是山林荒原,贼人随便往哪里一躲,她从来都没有来过这地方,天知道自己是在哪里啊,就算能有命逃出来,也没有命能回来的。
崔翎这样一想,便连忙猛力敲打着木桶,用尽全身最大的力气,几乎是声嘶力竭地喊道,“有人吗?放我出来!有人吗?放我出来!”
她生怕自己的喊声在被盖了遮蔽物的木桶里透不太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