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郎一听微愣,“你……你知道了?”
对他来说,许诺将自己未来的次子过继给二嫂,并不是一时冲动鲁莽的随口说说。
这几十年大盛虽然国泰民安,但边境却时有战乱纷扰。
他的父亲镇国大将军是本朝最能征善战的常胜将军,自然要为国效力,所以常不在家。
袁大郎身为世子,自小就开始打理庶务,没有太多时间照顾家里的弟弟们。
所以,五郎算是二郎一手带大的。
他们兄弟相差八岁,从五郎牙牙学语开始,就是二郎牵着他长大的。
后来,他开始学枪法,亦由二郎亲自指点。
两个人虽是兄弟,但却亦有父子之情。
五郎对二郎,十分儒慕钦佩,那是他心里一座移不开的丰碑。
所以,二郎过世之后,二嫂膝下空虚,兄弟间,只有五郎主动向二嫂提出要给二房过继子嗣。
他是认真的。
崔翎见五郎表情不对,不由皱了皱眉,“是,我知道了。”
她眼眸微垂,语声瞬时清冷下来,“但我不会同意。”
虽然肚子里这一胎,不一定是两个男孩儿,未必真的就那么巧,能有过继人的次子。
但她打定了主意要将这件事和五郎说个清楚明白,否则,将来总会成为他们夫妻之间的一道砍。
她微微一顿,语气柔和了一些,“我晓得你觉得二嫂孤苦,但要叫她高兴,却并不只有送个孩子给她,这一个方法。”
二嫂如今最缺的不是孩子,而是钱,是能够叫她娘家人振作起来的方法。
这一点,崔翎很自信可以帮到她。
她前世可是白手起家的女强人呢,那时候什么倚靠都没有,也混得风生水起。
而现在,她背靠着镇国将军府和安宁伯府两座大靠山,若真的想要做点什么事,哪里有办不成的?
五郎自从西北与崔翎再聚之后,对妻子就一向十分温柔和软。
正如他自己说,不论她想要什么,他总是竭尽全力地去满足她。
但这一回,他的态度却有些强硬。
他面沉如水,沉默了良久之后说道,“我这样做,并不只是为了叫二嫂高兴,而是为了二哥能有条香火继承。”
顿了顿,他忽得目光凄楚起来,“现在家中我们兄弟尚在,所以逢年过节,香火总少不了。但若我们百年之后呢?二哥便无人承祀了。”
古人注重子嗣,其实是为了香火传承。
隔了几辈之后的子孙,基本上是不会再为隔了房头的伯祖祭祀了,所以就算没有子嗣,也要从别房或者别处过继一个来,为的便是这直系之间的承祭。
崔翎有些惊愕,恍惚了好半天才终于醒过神来。
她骨子里是个现代人,所以对香火这一点并没有亲身带入去看待,这时听五郎娓娓道来,方才意识到,原来叫家人如此记挂着的过继一事,还有这样的意义。
这样看来,二房会过继一个儿子,是件势在必行的事了。
她顿时有些颓丧,脸色一下子便差了起来。
其实,在三嫂和四嫂怀孕时,二嫂曾经有意要从其中挑一位嗣子,这件事虽然不曾明说,但阖家上下几乎都已经知道了。
假若她不再与五郎继续纠缠这个话题,等下个月两位嫂嫂临盆,不论她们谁再生了儿子,只要二嫂肯张这个口,那过继的事便是必成的。
在这个问题上,三嫂和四嫂都是土生土长的盛朝女子,她们心里虽然不愿,但也会顾全大局。
至少不会有她这样大的反应。
崔翎原本可以乖乖地闭嘴,反正这件事变数还很大,譬如三嫂和四嫂都生了儿子啊,譬如她怀的并不是一对男孩儿啊,总之,凡事等过两个月再看,也许又会是不一样的境况呢。
但她并不想这样。
她不肯和孩子分开,不肯让自己生的儿子唤她婶婶,三嫂和四嫂也定必不肯的。
若只是需要一个孩子继承香火,其实并不定是要她们的。
崔翎觉得这件事的关键,还在二嫂身上。
她决定要好好地开导一下二嫂,一要叫她将二哥过世的那段阴影彻底放下,做一个开朗健康活泼的女子,二也要想法子说服她,过继子嗣在乎的是孩儿的教养,而非血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