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荷香送崔翎和木槿出来时,面上泫然欲泣,既震惊又激动。
她擦了擦眼泪,感激地道,“五奶奶真有办法,这小半年来,二奶奶还是头一次吃那么多呢!”
先前,她奉进去的饭菜,哪一次二奶奶不是只夹个一两口就放下了?
她这个当丫头的,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却偏生毫无办法。
现在好了,五奶奶一回来,和二奶奶说会子话,就叫她吃下一大盅羹汤。
二奶奶还令她明天去央郡主请太医呢!
荷香是梁氏陪嫁过来的丫头,如今二房已然没了人,只有梁氏撑门立户。
若是梁氏也倒下了,那么她一个小丫头的命运便风雨飘摇了。
不论去哪房,都得不到什么好,而梁家破落成那样了,她也回不去。
最好的结果,也就是配个小厮嫁了。
可若是没有梁氏替她看着把关,又怎么可能嫁得到好人家?
所以,荷香是真心实意盼着梁氏好起来的,她的命运系在梁氏身上,只有梁氏好,她才好。
崔翎脸上露出欣慰得意的笑容,“那是,以后我每日都来给二嫂送粥羹,保管她很快好起来。”
她带过去满满一盅的灵芝银耳羹呢,如今已经空空如也。
看着二嫂脸上重新焕发出对生的渴望,她心里也轻松了不少。
想着二嫂若是能尽快好起来,便能投入到辣菜馆的工作中去,不仅可以分散她思念亡夫的注意力,还可以想法子让她打消过继什么的念头。
女人的价值绝对不只是相夫教子,二嫂可以有更好的生活。
尽管腹部的负担沉重,但崔翎心情好,所以特地还绕路去后花园那赏了会景。
接天莲叶无穷碧的荷塘前,崔翎打开双臂,闭上眼,迎着习习吹来的清风舒畅地松展了一下身躯,感到美好极了。
对嘛,美食美景美人,这才是她想要的生活!
但这种好心情没有持续太久,因为等她回到藏香园时,并没有看见袁五郎的身影。
桔梗苦着脸说,“方才槐书过来了一趟,好像是有什么事,五爷听了急匆匆走了,也没有留下个什么话。”
她垂了头又抬起来,欲言又止,憋了许久,终于大着胆子问出口来,“小姐是不是和姑爷吵架了?”
崔翎痛苦得轻呀一声,“又来了!”
同样的问题,刚才木槿已经问过一遍,如今又轮到了桔梗。
她贴身的两个丫头中,木槿算是能担大任的,胆大心细,做事沉稳老成,许多事就算心里存疑,但懂得按兵不动细细思量。
所以,方才她对木槿解释一番后,木槿丫头就已经释然。
可桔梗不一样。
桔梗年纪要比木槿小上两岁,忠心为主是一定的,却十分胆小多疑。
有些事,分明只是寻常小事,但假若不对她解释得十分清楚,她那小脑袋就会展开想象的翅膀,将芝麻绿豆大的事脑补成轰轰烈烈的惨况。
崔翎对此很是头疼。
论理,像桔梗这样的性子,是不适合当陪嫁丫头的,很容易将好端端的事搞砸,或者做出许多无中生有的事来,若是到了规矩森严的家门,那是会带累主子的。
但桔梗是崔翎自小一起长大的玩伴,多年相处中,早已经和家人一样亲。
家人,是她身上有再多的缺点,你也舍不得抛弃的。
所以,尽管当初宋嬷嬷极力反对,但崔翎却仍旧固执地带上了桔梗。
那不只是因为她知道像桔梗这样的,若是换了别的主子,定不会有容身之地。
其实也是她早将桔梗当成了姐妹,在亲情冷漠的安宁伯府,这是她生活里唯一的亮色,她舍不得,不肯,永远不会随意抛弃。
崔翎便连忙叫木槿寻着桔梗说话,务必要将那多思多虑的丫头心里所有的疑虑打消。
她自个却净了手换了身外衫静静地靠在窗台前看书。
嗯,现在离吃晚膳的点只差一会会了,等看完这一篇,应该就能吃上饭了。
她的目光投射在那豆大的繁体字上,但思绪却飘得老远,总是无法集中注意力。
尽管显得再坚强再冷淡,但五郎今日的表现,她也不可能漠然视之。
她的孩子呢,她视之如宝的孩子,他怎么可以连商量都不商量一个,就将他许了人?
古人对香火继承的重视,崔翎觉得,她也是可以理解的。
但五郎的这份固执,却显得有些太自私了。
他敬重死去的二哥,怜惜孤苦伶仃的二嫂,这说明他是个有情有义的好弟弟,这很好。
可他不能牺牲妻子和孩子来成全他的情义。
不管是以丈夫还是以父亲的身份,他都没有这个权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