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既然你们都舍不得孩子,我又何苦做这个恶人?毕竟,在我心中,比起子嗣承继这些虚的,更看重的是咱们妯娌之间的情谊。”
廉氏心直口快,闻言立刻问道,“二嫂的意思是,嗣子便不在咱们家里挑了?”
先前她听到苏子画又得了个儿子,心里其实也没有轻松过。
若说她和苏子画从前只是关系融洽的妯娌,经过这大半年的相处,现在可处成了闺蜜。
闺蜜的孩子送到了二房,其实和她的孩子送到二房去,都是一样的难过。
这会儿听二嫂梁氏这番话中的意思,她不免就要躲问一句。
梁氏点了点头,笑着说,“所以,三弟妹和四弟妹,你们先别急着怕我。”
她温柔地也拿手指去碰触小瑷哥儿的手指,一边说道,“我希望一家人在一块儿和和美美的,不要因为这件事而生出不快,所以不论是瑷哥儿还是三弟妹腹中的孩子,我都不要。”
老太君心里刚松一口气,这会儿又提了上来。
她连忙问道,“可二房总是要立一名嗣子,家里的孩子你既不要了,那不然还是从你娘家过继一个吧?”
其实,更好的解决方法,还是从袁家旁枝里过继一个孩子。
毕竟当世还是比较注重血脉传承的。
就算只是隔了许多辈的旁枝,但总算流淌着一样的血脉,祖宗是同一个。
可老太君是马背上长大的将门虎女,自小就不太爱讲究这些规矩。
她也不觉得血脉之亲就能强过一切,至少,她这辈子亲身经历的,许多战场上生死相依的战友和伙伴之间,感情也并不比亲兄弟差。
所以,她丝毫都不介意梁氏从娘家子侄中挑一个好的过继来。
哪怕继承的是袁家的家产,只要那孩子能够在梁氏百年之后尽到香火孝道,她也是毫不在意的。
梁氏却摇了摇头,“祖母,孙媳妇儿实不相瞒,我对梁家,已经心灰意冷了。”
她这一回生病,原不过只是普通的风寒。
若不是娘家人不顾她生病,非要跑来逼迫她,她又何至于此?
她顿了顿,“祖母,先前我念着亲情,太过逆来顺受。以后,若是我娘家大嫂再来,我可再不会如此了。
梁家,若是想要重振家门,必须要学着自立自强,否则若只是叫出嫁的女儿出钱养着,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都不会有什么出息的。”
老太君微微一震,随即却也有些了然。
梁家自从当年扯进了一场祸事之后,就再没有了书香门第的风骨。
先是由着大老爷们借酒浇愁,挥霍光了所剩不多的家产。
然后便想方设法,去从已经出嫁了的姑娘那里借钱要钱,自个儿家却不事生产,养着一群醉生梦死的废物。
不过只是抄了家产,人可都被袁家保下来了,一条人命都没有伤。
原本是想着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只要梁家的男人奋发图强,科举这条路走不通了,还可以走别的路子,哪怕去习武从军,都是法子,总有重振家门的一天。
谁料到这群扶不起的烂泥,竟一个个都自暴自弃起来,没有一个能扶得上墙的。
若是自己作死,那也就罢了,还非要拖累别人。
梁家嫁出去的女儿,除了梁氏之外,哪个没有受到牵连?
之所以轮番逼着梁氏要她拿钱,不过只是看在她死了丈夫,也没有子女,想着袁家那万贯家私,最终不知道要落到谁手里,就想要舔着老脸刮一层皮罢了。
可他们丝毫都没有考虑到,娘家如此混账,既没有丈夫,也没有子女的梁氏,将所有的家底都掏光了之后,将来要在袁家怎么活。
她用了袁家的钱去养了自己娘家的人,将来又要如何在袁家自处。
对于梁氏将自己的嫁妆几乎变卖一空去支援娘家的事,老太君其实也是知道的。
只是她选择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袁家有钱,根本就不在乎孙媳妇的私产,所以梁氏自己的嫁妆喜欢怎么样用都是自己的事,老太君才不管呢。
其实,就算梁氏将手头能使的其他银子也给了娘家,对于袁家九牛一毛的这些,老太君也不是没有这个肚量。
到底碍着血缘和孝道,总不能娘家都揭不开锅了,梁氏真的就不管吧。
但梁氏终究没有这样做,就算到了那样艰难的地步,她也还是守着自己的底线。
这让老太君欣慰的同时,又心痛这孩子的执着和傻气。
她私底下请人帮着解决了梁家的苦难,算是帮着梁氏度过了这一关。
可授人与鱼不如授人与渔,若梁家的男人仍旧醉生梦死扶不起来,而梁家的女人们也只懂得压榨已经出嫁的女孩儿,那么就算有再多的钱,也填不平这个窟窿。
这件事,终究还是需要梁氏下个决心。
如今,梁氏掏心窝子说了这句话,可见这孩子是想明白了。
老太君沉沉点了点头,“你是二房的当家主母,不论你要做什么,尽可由着自己的想法做,祖母都支持你的。”
她微微一顿,“不过,既你不想要过继梁家子侄,那么还有什么人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