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晨起,崔翎送了五郎离开,便勉强扶着腰去院子里锻炼。
五房分到的这宅子大小中等,比三房四房略小一些,却还是要比二房的要大。
她和五郎住的主院仍旧叫藏香园,外头的匾额直接从镇国公府的住处揭了挂上去的。
景致虽然没有原先的院子好,但很宽敞,西墙角一树梨花还未曾谢,白嫩嫩的,惹人怜爱。
崔翎有先见之明,这宅子到手就令人在院子的三面墙角铺了鹅卵石,打算将来晨练用。
如今,倒也成了帮助生产的一个法子。
门扉轻动,一个清亮的声音响起,“五婶婶,您在吗?”
崔翎侧着身子往门前望去,见是袁悦儿,不由笑着冲她招招手,“我在呢。”
她摸了摸自己额头上沁出的细密汗珠,也觉得有些疲乏,便提了裙子叫木槿扶着过去。
悦儿连忙上前扶了她进屋,“五婶婶肚子那样沉重,小心可别累着呀。”
崔翎笑着摇了摇头,“正是因为肚子那样大,才要多走动走动,这样到时候才有力气生啊。”
自从悦儿回家之后,全家人都被和亲的事烦扰,就连那骨肉团圆的心情都减退了好多。
后来又忙着二嫂搬家,自个儿搬家,还挂心着五郎在外头的事,所以崔翎一直都没有机会找悦儿好生地交谈一番。
直到近两日来,家里的氛围才算好些。
一来是因为姜皇后所说的和亲圣旨迟迟未曾下颁,盛京城里平素那些爱嚼嘴皮子的贵妇们,这一回,竟然也没有胡言乱语地传说。
好像那日坤宁殿上皇后什么都没有说过,什么事也不曾发生一样。
这样的平静,叫袁家人心中稍安。
二则却是因为家里的男人们,这几日间显然一扫愁眉苦脸,纵然满身疲惫,但他们脸上逐渐开始有了笑容。
饶是袁家这样开明的家族,女人的命运仍旧由男人决定。
她们虽然不晓得自己的男人在外头到底鼓捣些什么,但多年相处和了解叫她们一如既往地去信任。
不论如何,男人的命运决定女人的命运,他们展露笑颜,大约便是因为外头的事情顺利进行,如此,作为妻子,便可松一口气。
总之,因这两点,家里的气氛逐渐回转,又开始了简单平静和谐快乐的日子。
崔翎便想要找个机会寻一下悦儿,探一探悦儿的出身来历,是否和她一样是老乡。
她心里也晓得,这样的试探,其实并没有必要。
但只身一人漂泊在陌生的时空,所受的教育,所有过的经历,都是独一无二的,超越这时代而活着,虽然拥有了温馨的家和相爱的人,可午夜梦回时,有时却也仍旧不免孤独。
假若悦儿也和她一般,那就好了。
崔翎请了悦儿坐下,叫木槿送上了一盏槐花冻饮。
唐师傅那位跑海的朋友托人捎了些南疆海外的粉末,叫做琼脂的过来,说是可以用来做点心。
崔翎晓得之后,便格外惊喜。
琼脂作为一种凝胶,用途可大了,除了可以拿来做羹粥,最重要的是,可以做布丁和果冻。
盛朝的夏日虽然不长,但热起来也真的要人命。
她在安宁伯府的时候就时常想,炎炎夏日,假若能够来一碗冻布丁,那真是人生美事。
所以,从唐师傅那得了琼脂之后,她便指导着刘师傅做了许多尝试,打算过一阵子便在有间辣菜馆出售。
崔翎得了美味,向来不对家人吝啬。
所以,不管是布丁还是果冻,袁家人其实都已经尝过鲜。
这会儿,仍旧叫木槿将槐花冻饮拿出来,不过只是为了确认一下悦儿的反应。
对,没有错,她崔翎是个穿越女。
那些前世耳熟能详的川湘菜名,还有这布丁果冻,都不该是这个时期出现的食品,
假若袁悦儿也是,那么就一定可以认出来!
但悦儿的表情却十分镇定,至少表面上看不出一丝惊诧或者怀念的痕迹。
她毫不客气地将槐花冻饮端过来,用小勺子轻轻挖一口,然后送入口中,眯着眼睛满足地说道,“我就知道,到五婶婶这儿来,就能吃到这东西。”
拨了拨盏中浅黄色的冻,她笑着说道,“五婶婶说,这东西叫果冻?真是爽口呢!”
崔翎顿时有些失望。
看悦儿的表情十分真诚,不似做伪,好像真的从来都没有见过果冻一样。
可祖母却分明说过,悦儿时常在她脸上吧唧一下,说这是表达欣喜最好的方式。
如此奔放的吧唧,那可不是古代人的作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