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是乔嬷嬷自小跟着老太君,这好几十年的交情,才敢这样说。
可老太君听了却笑出声来,丝毫都没有恼意,“我这是说真的。我当然晓得往屋子里多放几块冰就能凉快下来,可一日多加几块,这一月就好几十块,你可知道如今外头一块冰卖到了多少钱?”
她转脸对着崔翎说道,“是,家里是不差那几个钱,可这日子也不是那样过的。也就是我们这样的人家还用得起冰,你说那小门小户的,乡里市井的人家,他们也是一般热的,人家这日子就过得,咱们怎么就热不得了?”
崔翎吐了吐舌头,“不瞒祖母说,我刚回了一趟安宁伯府,我娘家的祖母屋子里,可是四角上都搁了好大一块冰,一进去就凉飕飕的,冻得很。”
她作势撸了撸自己的胳膊说道,“幸亏我还是挺了解的,所以带了个披着的毯子。”
乔嬷嬷连忙说道,“对,盛京城里好多的名门大户家中,为了要过得舒坦一些,夏日里可都要用好多冰呢,说句实在的,人家还没有咱们家家底厚实呢。”
她一边摇着扇子一边说,“我也不是鼓动着您奢侈浪费,可若是您再加一块冰,这身子也能舒坦一些不是吗?”
崔翎也上前劝道,“实际上,孙媳妇觉得像我娘家祖母那样是有些过了,夏日用冰本意是取其凉意好避暑气,可若是反而要用毯子披着了,那岂不是本末倒置?”
“不过……”,她顿了顿,“像您这样为了节省一块冰,却叫乔嬷嬷和小篱跟着您一块儿流汗的,也不值得提倡呢。”
老太君也不是固执的人,见乔嬷嬷和小篱果真额头都流着汗水,便也不再坚持。
她叹了口气说道,“往年我一直都是这样用的,今年也不知道为何,特别热。好了好了,算是我的不是,叫你们两个受累了。小篱,你这便再去取一块冰来吧。”
小篱刚一走,老太君就问道,“你刚从安宁伯府出来就上的我这儿?”
崔翎点了点头,“是。”
她将今日在安宁伯府和安宁伯夫人的暗中较量说了一遍,然后笑着道,“其实,我只是想让安宁伯夫人去给怡宁师太递个话,其他的,便和她无关了。”
老太君已经知道那些陈年旧事,崔翎从崔成楷那处知道了。
所以听说今日她在安宁伯夫人那里故弄玄虚,一时也不知道要说什么好。
按着她的本心,自然有仇报仇有怨抱怨,可那种事若是换了她处在安宁伯夫人的立场上,该如何抉择,也未可知呢。
毕竟,安宁伯夫人那时候所要面对的是皇上,九五之尊的盛朝之主。
而她并不只有崔成楷一个儿子,罗氏对她来说,也只是一个没有生孙子的儿媳。
安宁伯府崔家人口繁多,枝枝节节,茂盛极了,全部都居住在安宁伯府中。
所谓牵一发而动全身,若是当时安宁伯夫人没有顺了皇上的意,后果也不知道会怎样。
她冒不起这个风险,所以自然而然会将罗氏推出去。
可是老太君唾弃的是,若是别人做了这样的亏心事,心里不知道该多愧疚难过。
可安宁伯夫人却过得如此坦然,不只没有丝毫亏欠后悔,还要对罗氏颇有微词,甚至还曾在公众场合后悔当初迎了罗氏入门。
就算是对她的亲孙女儿,安宁伯夫人的表现也令人齿冷寒心。
所以,老太君听说安宁伯夫人被崔翎吓得不轻,倒没有说她什么,只是瞅了她一眼,“你这孩子啊……”
她心里真正想说的话,是崔翎这孩子可当真是命苦。
幼年就失去母亲,父亲总是逃避她,崔家也没有一个真心对她好的人。
可就是在这样恶劣的生存环境之下,这孩子仍然茁壮成长,长成一个开朗活泼心地善良还心灵手巧的女子,这当真是上天眷顾了。
崔翎以为老太君是在沉思接下来该怎么做,连忙说道,“假若孙媳妇所料不差的话,这件事应该差不离,到时候等我进了清晨山,一定找个机会和怡宁师太面谈。”
她压低声音说道,“虽然怡宁师太多半是个西贝禅尼,可她在皇室却颇有威严呢。当初是皇上和姜皇后一手将她抬起来的,她若是说句什么话,想来姜皇后也不好驳斥。”
否则,岂不是亲口否认了自己的选择吗?
崔翎觉得这件事多半能成,而现在所能做的,便只有等待。
反正,只要皇上一日没有驾崩,还吊着一口气在,那么一切都还有时间。
只是这样的话,崔翎又难免觉得有些可悲,她的仇人,她多么地希望皇上能够早点归天,可偏偏能报仇的最好方法中,其中有一项,又需要他活着。
正在她心头千千结时,刘师傅亲自送了冻饮过来,“这是刨冰,这是奶昔,这杯是冻饮,老太君您尝尝,这都是我用五夫人的方子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