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盛朝,除夕夜有要守岁的风俗。
饱餐一顿之后,袁家的老小便都聚在泰安院老太君的屋子里。
男人坐在凳子上或者干脆立着,女人和小孩都窝在老太君的暖炕上,年纪小的珀哥儿琪哥儿瑷哥儿九斤和珂儿怡儿则都跟着各自的乳娘回了屋。
老太君晚膳时多喝了一杯酒,便觉得有些醉了,脸色酡红地靠在大垫子上,眯着眼看着一屋子的儿孙,满脸的笑意。
她万分感慨地说道,“去岁此时,你们爷儿几个不在家,孩子们也都没有这个兴致守夜早早睡下了,小二媳妇病了,小三媳妇和小四媳妇怀着身子,悦儿在宫里头没有放回家,就我和老大夫妇两个生生地熬到子时钟响,便算是守了岁。”
宜宁郡主靠在老太君臂膀上说道,“是啊,我和大郎两个陪着祖母守岁,看祖母那冷冷清清的模样,原想要说点什么热闹一下,可开起口来,就是记挂着在西北边疆的你们。”
她笑着摇了摇头,“祖母说拿着孩子们的信来读吧,读着读着就好像他们陪在我们身边一样的,可睹物思情,信还没有读完呢,祖母就哭了。”
大郎拍了拍胸脯,“是啊,祖母向来性子乐观,何尝在我们面前流过半滴眼泪?那会儿把我和你们大嫂吓得脸色都白了。”
他叹口气,转而摇了摇头,“转眼一年已过,家里的景象却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真好,真好!”
不必有战乱颠簸之苦,不承受骨肉分离之痛,无所威胁,自也无所畏惧。
老太君连连点头,“新帝是咱们自小看着长大的,那孩子别的不说,性情却十分仁慈,只要他在,袁家必当安全无虞。那接下来的事呀……”
她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不由笑出声来,“悦儿已经十三岁了,是到了相看女婿的时候,若有好的人选,你们也该留心起来了。”
廉氏便连忙说道,“若是大嫂肯亲上做亲,倒不如考虑一下我娘家的侄儿?”
女人天生对做媒感兴趣,说到这个,她兴致勃**来,“我大哥大嫂的嫡三子少卿今年十五岁,比悦儿大了两岁,生得也还算不错,学问也好,如今在太学院读书,明年春闱就要下场科考。”
她掩嘴笑道,“虽然不是长子嫡孙,将来也不能承爵,不过那孩子天资聪颖,也有主意,我父亲常说,少卿将来必能自己创一番事业的。”
利国公府和镇国公府一样,都是跟随太祖爷打江山的世家老臣。
开国元勋之后,根基要比那些新晋的贵族打得深。
能传爵数百年而衰,那必定是有家规戒训的,晓得审时度势站对队伍是一,门下子孙有才干有能力有远见是二,廉家是不错的联姻选择。
再加上亲上做亲,两家原本就走得比较近,所以廉氏说的这位三公子廉少卿,在座诸位除了崔翎之外,都曾见过的。
廉三公子生得英俊挺拔,颇有见识和才干,学问也不错,的确是时下难得的青年才俊。
新帝登基,必要开科取士,等到春闱过后,廉三必将扬名大盛。
只要有了功名,依靠着利国公府这座大山,廉少卿以后必定会飞黄腾达,日子定然过得不差,甚至还要比承袭爵位的长公子还要好。
悦儿若是嫁了过去,虽然身份不比长房嫡孙媳尊贵,也做不成当家宗妇。
可嫡三子的媳妇儿,相对来说要负的责任也要小很多,婆婆面前该做的规矩也不必那样严,等将来分了家,那就独门独户地过日子,要逍遥许多。
更何况,廉少卿是廉氏的侄儿,别的不说,就算看在廉氏的份上,廉家人也不会亏待了悦儿去。
老太君听了便有所意动,这门亲的确是可以做的。
悦儿将头垂得老低,虽然没有害羞的神色,却一声不吭,绝不搭话说一个字。
她虽然已经对景容差不多死了心,可爱了一辈子的人,并不是说忘记就能忘记的,她还没有完全地放开自己,她的心太小,暂时挤不下别的人。
可同时她又十分清楚,自己十三岁了,再过几个月就要满十四,确实是该到了说亲的时候,而家里人一向都十分疼爱她,提出来的人选必定是为了她好的,她也没有任何理由反驳或者拒绝。
她不知道该怎样做,便只好低着头不说话。
梁氏也说,“廉小三咱们是见过的,那孩子说话做事都不错,是年轻人里成熟稳重的了,确实是个不错的人选。”
她轻轻叹了口气,“说实在的,若不是我娘家遭了事,如今的境况也不好,我倒是想要推举我的大侄儿仲文,那孩子也挺不错的。”
若是从前的梁家,帝师门第,书香世家,学林中的大儒,算得十分清贵的人家,虽然身份地位比镇国公府差了不少,可一个统领文人,一个纵览武将,算得旗鼓相当。
梁家大少仲文更是梁家子弟中的佼佼者,堪配得上悦儿。